财气江湖（16）
凌楚楚和宋青枫都没有想到，第一关竟然过得如此容易。看来，所谓“白虎堂”，听其名威猛非常，却没有当初以为的那般棘手，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明天我们还是一起去玄武楼吧！”各自回房之时，宋青枫对凌楚楚显得很友善。
“好。”凌楚楚点头答应。
夜间，虫鸣声声，山中的野花已然绽放，空气中暗香浮动，像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她的心事和不安。
白天的时候，宋青枫在翟骞师伯面前对答如流，大有超越她的势头。但是，青青出现时，要比她晚了约莫半盏茶，会不会这个青青，有意拖慢时间，暗暗潜伏在通道里，偷听自己和翟骞的对话呢？
凌楚楚心想：若果真如此，那这个宋青枫，或许，会是她一个劲敌？不可能吧，明明藏投山庄，就是有能者居上，又有什么相对比较的意义呢？
但就算这样，青青毕竟也几番告知了她很多山庄的信息，哪怕这回真的坐享其成，是不是也无可厚非？
她无意识地盯着桌上的烛火，一点红焰，静静燃烧，只有在她随意用指尖拂动时，才会跟着跳跃，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也许，一切是自己想太多，担心的也太多，才会神经过敏，硬要给自己加戏吧。
第二日，乌云密布，天色晦暗，无光无影，纵使不下雨，也会是个阴天。
两人走过安定桥，凌楚楚想起当初和易小七发生口角、立下赌约，自此结下梁子的事。哎，想来，这易筠子不君子，安定桥不安定，她堂堂一个钱庄千金，千里独行，只为挽大厦于将倾，这世道，还真是荒诞。
玄武楼依着山势而建，她们要去的地方在地势最高处，明显的大路只有一条，沿着石阶往上，前面有不知几进院子，透着光亮。
如果说，白虎堂是虎踞一方的幽林宝地，那么玄武楼，则更像是一处密不透风的禁地，林木稀少，层层磐石，有如一只无懈可击的铠甲。
景物渐渐清晰，石阶的尽头，是一座恢弘的大殿，门牌上方隶书端正写着“玄武楼”三个字，门口却并无弟子迎客。
也许是因为易小七的事在前，也许是因为这沉郁的天气，凌楚楚本能地觉得，这一关不会那么好过。
大门露出一道缝，没有上闩，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不该直接推门而入。
“进来。”迟疑间，有人声从屋内传来，不辨喜怒，却字字有力。
两人只得乖乖照做。大殿里如同外面一样，四面灯台光线微弱，晦暗不明，却并无一人，刚才不知是谁在说话，她们四处探查，殿内空空如也，不见其他的出口。
“不是吧？又搞神秘？难道还有两条路让咱们选？”宋青枫环视四周，不满地嘟了嘟嘴。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又响起刚才的人声：“你二人，可是想通过玄武楼的考验？”空室里回音环绕，震得胸腔轰鸣。
“……是的！我们乃朱雀阁弟子，将欲下山历练，需通过玄武楼，请前辈指教。”凌楚楚大声道，说话的同时，她环顾四周和天花板，并不见任何人。这样的处境，有种被人窥探的不适感，但面对未知，她只得恭敬谨慎。
“好……”对方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可看见，这四周的灯台吗？”
二人看了看昏暗的烛火，缩光如豆，仿佛来自幽冥的冷光，不由一阵悚然。宋青枫吞了吞口水，颤声道：“看见了，又、要我们做什么？”
“你二人各选一只灯台，转动底座，自会有题目出现。”
凌楚楚仔细打量这些灯台，外表并无差异，也未见其他线索指引。她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只，单手握住底座，铜漆已经剥落，露出一圈铜绿。她略微使力，发现底座确实可以活动，只是，转还是不转？不由得泛起了踌躇。
“等等……等我一起！”宋青枫正小跑着过来，冷不丁被那声音厉声呵止：“两人不能选同一个！”
宋青枫垮下一张脸，失望退回原处，凌楚楚却蓦地心里一松，反而没有刚进门时那么不安了。
“选好了吗？两人同时转动……别想耍花样！”
凌楚楚望了望门口，透过门缝，可见外面依旧是黑沉沉的天，不见丝毫阳光。她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金属与岩石的磨合震动从手上传来，不知会揭开什么样的秘密？
“啊……”背后传来宋青枫一声惊叫，继而戛然而止。
凌楚楚正想回头，却不料脚下一空，眼前场景一晃，一片漆黑，身子紧跟着急速下坠，耳边呼呼风声穿过，她落入了一条黑幽幽的暗道。
“唔……”骤然亮光刺眼，她闷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掉入一处柔软的被褥上。
闷湿的潮气钻入鼻尖，她眉头一皱，警觉地站起身。她此刻身处一个房间，四面并无窗牗，想来是常年闭塞，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好在，这里四面的烛火明亮，倒是比大殿要亮堂不少。她前方的墙壁前，靠着一张巨大的书架，却没有一本书；正中央摆放着三个木质的人偶，高矮不一，神态各异。但是，偌大的书架，只有孤零零、空荡荡地三个人偶，说不出的诡异。
四周不见其他摆设，凌楚楚只能缓缓走近书架，才看到人偶的前方，有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写着：“一家之中，如若以防旦夕祸福的不测，须为一人购买保障，以获得金钱赔偿，那么应优先选择谁？”
看来这是一道题目，凌楚楚长吁了一口气，不知这场景、考核方式是谁想出来的，非要搞得这么吓人！不就是测试嘛！
凌楚楚仔细看了看这三个人偶。居左一个，身材最矮，双眼很大，口鼻较小，头顶一对羊角髻，憨态可掬，是个孩童的模样；居中的，身材挺拔强壮，神态严肃，是个成年人的模样；而最右边的，顶着妇人的发髻，面上有沟壑的皱纹，神态略显凄苦，想来，是个风烛残年老人的形象。
这应该是一家之中常见的成员组合，从这其中选出一个，答对了，应该就能过关了吧？凌楚楚心想。
不过，对于包贤师伯的这套生财方法，凌楚楚了解的并不多。一个家里，如果要以“小钱”来换得人身的保障，进而转嫁风险，收获可弥补灾祸的“大钱”，那最理想的状况，自然是所有人都买了！
只是，每个家庭的财力有限，买不起怎么办？
那么三选一，到底，谁最优先呢？
老人、小孩，还是……处在青壮年的一家之主？
凌楚楚思忖良久，轻轻拿起了其中一个人偶……
“包师伯，你为啥总要故弄玄虚，弄出这么多的机关幺蛾子？搞得好像我们藏投山庄，是个地下组织似的！”此刻玄武楼大殿上方，一个少年压低了声音，不解地看着身旁的人。他身着长衫，清俊的面容挂着惯有的戏谑，正是萧乾。
“你懂个啥？我这是用心良苦！”中年人低声道。他的声音，同刚才指引凌楚楚二人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回音，亲切有余，威慑不足。
他的身材有些发福，留着两撇胡须，五官扁平，眉毛很弄，双目炯炯有神，隐隐透着一股威严，正是玄武楼的楼主包贤。
包贤对萧乾道：“这叫氛围！平常人总觉得自己有够幸运，任何天灾人祸都轮不到自己头上，只有生大病了或者是遇到大灾了，才悔得肠子都青了！我藏投山庄的弟子，怎么能这样没用？哪个出了玄武楼，不是哭着喊着要给自己买保障的？”
“哪有那么夸张啊？我就没哭着喊着！”
“行了！你小子常年在外折腾，更应该有……”忽然，“轰”地一声巨响，大殿侧方的石门缓缓落下，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哎，居然没通过……”萧乾低声道，语气透着淡淡的失望。
“可惜啊……”包贤也是摇头叹息。
“不是还有明天嘛！”
“你可不许，作弊去提醒她们，知道吗？”包贤半开玩笑地看着萧乾，语气却严肃而不容质疑。
“好吧……”萧乾吐了吐舌头，无奈地摇摇头。
凌楚楚喘息着，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刚才她试着拿起小孩的人偶，却发现人偶是固定在书架上的，她略微用力，便牵动机关，继而听到不远处一阵轰响，书架的右面出现一道暗门，后面是通向上方的台阶。
凌楚楚心里一喜，以为自己通过了，便快步走了上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大殿。
这是通过了吗？她拿不准，试探着问道：“前辈！请问，我是否通过了这一关？”
半晌，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通过？还早呢！你刚才选错了，今天只有一次机会，明天再来吧！”
“这……”难道不该选小孩？
正困惑见，又一声巨响，另一侧的石门也应声而落，凌楚楚听到下方愉快地脚步声——是青青么，看来，她也选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