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刺客不太冷
太阳缓落,低垂的云映衬着晚霞,像火塘里的火在山峦上燃烧。
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在斜阳照耀下拉长了又缩短了,缩短了又拉长。他们走着走着,太阳也慢慢躲往山峦下,大地逐渐铺染上一片浅墨色。
走在前面的是高个子,左手斜搭在横放肩上的一把看似破旧的剑。头上发鬓凌乱随着他左摇右晃的走动更显纷乱了。嘴里叼着一根快要嚼到尾巴的马尾巴草,随时啍上几句自创的小调子,自顾自往前走。后面矮个子逐渐有些跟不上,眼看天色快黑完,落在后面有些害怕。
“喂!臭师父走这样快赶上去投胎啊!”这声音一传出,却是稚嫩的孩童之音,难怪脚力差了点。他见高个师父不理会,摸地上拾了一块小石子往前扔,没打着却惊走了路边树上的小动物。
“看看,看看,才走了两天就喊起来了吃不消了吧,师父早跟你说过,别跟着我来!”高个子师父,明朗清亮的男中音听起来亲切又带有戏谑。
“唉呀,师父徒儿没有说吃不消啊,只是,只是这夜黑风高的,万一我被人掳了去,那于您在江湖上的威名可大大的有损啊!”
“切!这世上能在我手上哪怕是拿走一根毫毛的人都还没有出生,更别说掳走一个人!”高个师父吐掉了嘴男快嚼烂了的狗尾巴草,坚起一根小拇指恨恨的又自傲的说。
趁师父停下来说话这会儿,矮个小孩紧赶一程终于站在师父面前,他最喜欢听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师父吹牛,每次一说出口来都听得他热血沸腾。只是,每次他一取笑师父又在吹牛后,他小小的心脏又要后悔了,因为他师父总是会把自己吹过的牛变成事实,这严重打击了他幼小的心灵,可他乐此不彼啊谁叫他有这样厉害的师父呢。
比如说,刚刚放出来的这一番话,他是深信不疑的,可孩童戏耍的心又漾起波澜,他就是想气气这个说“大话”不脸红的师父。于是在小脑袋瓜里搜索当今世上有名有姓的厉害人物,存心要消消师父狂妄自大的气焰。
“天圣萧扩,天帝赵鼎,师父这两个位列神榜前十的绝世高手,呵呵……师父您老人家打不过吧?”做徒儿的一出口就是神榜高手,在他眼里,天榜,地榜高手不值一提。
“嗯……为师的想想罢。”
“哈哈!终于被我掐中了一回吧!”孩童高兴得欢跳起来,双手拍掌叫好。这情形不知道的以为是在为师父鼓掌庆贺呢。
“做我们这一行的,结仇太多,还是保持神秘好,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摸不准底细,这是生存之道。”高个师父故意回避答复。
“唉!我就说吗,师父怎么可能会是站在当世武林顶尖的神榜状元郎呢,看来师娘又哄我开心了,何况师父还是个刺客呢。”徒弟说着说着有些失望,他始终猜不准,师父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了,难道会有神榜高手实力?似乎也不像啊。
“走吧!别磨叽了,赶紧的穿过这片林子前面就是小镇,咱们住店去!”
“好喽!终于有得休息了!”孩童欢呼雀跃跑前方
“累就累了吗,还嘴硬不承认。”高个师父边走边嘀咕,嘴上飘出一句几乎无人可听到的不屑声音:“哼!神榜算个什么东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有纷争就会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些是人世间这场永不闭幕大戏的高潮抑或是花絮?没人知道,因为所处位置不同利益诉求不同。所以对的可以是错的,错的也可以被人说成是对的,凡事无绝对,主要看对谁有利。
高个子师父,名叫段青,江湖人称“无名氏”,之所以这样的说,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没有人知道他师出何门,家世渊源如何,知道的也已经永远不可能说出来了,除了他最亲近的人。
“师父,有人跟踪……”段青徒弟悄声说,用手指指房顶瓦椤,他见师父正专心练功,便吐了吐小舌头,不再言语。
此时段青正在睡床上闭目养神打坐,气息在丹田聚集吐纳,慢慢的头顶黑发有白色雾气蒸腾。半个时辰后,段青睁眼环视房内,眼里如黑夜中狼王虎视眈眈光芒暴射,却见徒弟小凳子傻愣愣的瞧向自己。
他不禁也看了看自己,乐呵呵问:“小凳子,师父脸上有花吗?”
“啊!呃师父眼睛射出两道精光,好吓人!”小凳子还在心有余悸回想起来师父刚练完功时可怕的样子。
用完早点,段青带着小凳子随处逛了逛。小镇平凡,没有什么出奇的见闻,小凳子央求段青带他去好玩的地方耍。不料刚刚还嬉皮笑脸有一搭没一搭说笑的师父,突然间却严肃的沉下脸来,整了整一身破旧却非常干净整洁的装束,小凳子一瞧顿时蔫了,他知道每每这个样子,师父肯定是有活干了。
“我们的目标离此地不远,前方五十里另有一处要地,先过去,天黑行动!”段青简洁说出了此行任务。
不等小凳子反应过来,段青扛上那把破旧的剑上路了,小凳子小跑着追喊:“师父,师父你等等我!”
夜,像一个顽皮的小孩,悄悄跟在身后涂鸦,把世间万物涂抹得深的深黑、浅的微白透着点点亮。身后几百米处不明人影始终保持距离,若是一般高手肯定不易察觉,人烟旺盛的路上行人来往再平常不过。但身后总感觉一股均匀又强大的气息如影随形,多年经验告诉他:有人跟踪,且实力不凡!
段青无暇顾及,说白了他是不屑身后的尾巴。是敌人,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干一双,是朋友来一个抱一个来两个抱一对。反正他的心里是非黑白就是这样,先干活吧。依客户提供的目标住址,他趁着夜黑来踩点,然后把任务完成,交差拿剩下的大部分赏金。
段青眉头一皱,这转了老半天,怎么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房舍?不合道理啊,这么个大人物怎么可能举家屈身在如此贫穷简陋地方?想归想,他还是按照交待的住址找去。最终,他在一间规模较旁屋大,仍旧破烂烂的简陋房前立住。
段青再往前走进房内,看到了更令他触目的一幕:正门只草草用破旧布皂遮挡,房顶茅草呼呼灌入冷风,窗棱糊纸早已千疮百孔。房内摆设简单:几样厨具,几张木板床靠在不同角落被帷幕隔开。
更令他惊心的是,如此简陋环境,青灯烛影下,一名身穿官服精神矍铄中年男子,仍带着几名幼儿在讲文读书。中年男子讲得专注,幼儿们听得也入神。蓦然见段青闯入,他们一家并不惊慌,中年男子慈爱的看向自己的几个孩子,大手不舍抚摸几个小脑袋瓜。
中年男子脸上透露复杂多变神情,他清了清嗓子,用十分郑重严肃的表情说:“孩儿们记住爹爹平日教诲!不管任何时候以国家为重!以社稷百姓为重!若有朝一日长大成人也定当精忠报国!切记切记!”
说完他转身出门,看向段青稍一拱手说:“壮士请!”便率先迈步出门。男子着朝廷官服,他整理好官帽,面朝北方,跪下郑重磕下三个响头:“陛下,老臣先去了,不能再陪侍您左右!望陛下念天下苍生艰苦,勤政爱民,远小人,亲贤臣,则天下幸矣!”
一番郑重宣告,男子一身正义凛然立于段青面前,视死如归的决定使男子更坦然更从容不惧。
他目光坦然说:“卢某人一生尽忠报国,得罪奸贼,早知会有这一天到来,卢某但求壮士手下留情,放过我那无辜妻儿。如此卢某死而无憾!来吧!动手吧!”说完闭目等死。
段青脑海飞速转动,实际情况与线报不符。他的刺客信条中有一条是这样的“不杀清官廉吏及平民百姓”,这个规矩天下皆知,很明显他是被骗了。那……,糟了!身后跟踪之人必是做为后手准备,客户已料知我很可能会弃单不做,所以派人……
不及多想,段青一把扯过正在等着他砍的卢大人,飞奔回卢家。他要设法保全这一家,不能让奸人得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