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红色棉袄

    记忆深处，母亲的木箱子里一直存放着一件陈旧不堪的红色棉袄。多少年来，无论我们姐妹与父亲怎么劝她都舍不得丢弃。那件破旧棉袄，陪伴母亲走过了几十个寒冷的冬季，温暖了母亲整整44年。 

听父亲说，母亲十六岁开始丧母，和外公相依为命，那件破旧得红色棉袄，是当时外婆留给她最珍贵的遗物。几十年来，母亲惜之如命，里里外外洗洗刷刷、晾晾晒晒、缝缝补补不知道有多少次，至今可见的白色布料棉袄是四年前也就是外公去世那年母亲又一次翻新的。

    我深深记得，小时候的冬季特别寒冷，整个冬腊月间，基本都是寒风肆虐，冻雨零落，落雪纷飞的天气，难得时逢一日暖阳。基于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缘故，母亲除了给我们姐妹三人买棉袄以外，从来舍不得给自己添置衣物。她总说她有穿的，不需要买新的；她总说她不怕冷，她耐寒。 

    小时候母亲所谓的“有”穿的，其实就是指那件冬天里她从不离身的红色棉袄，外婆为她手工缝制留作“嫁衣”的红色棉袄。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那么破旧的衣服母亲偏要补了又补，翻新了再翻新。长大后才渐渐明白，那件棉袄饱含着外婆对母亲成长的期待，寄托着母亲对外婆的深深怀念，承载着一份常人无法理解和看懂的母女情怀。

    多少个深冬的夜里，每每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总能看见母亲坐在床头灯下打开箱子，手持那件旧棉袄，有时候拍拍打打，有时候穿针引线缝缝合合，有时候呆呆地看着棉袄，自言自语，泪眼婆娑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究竟有多想念外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件棉袄，陪伴了母亲大半辈子，至今到了老年她也舍不得丢弃。外公去世以前，每年过年她都会穿着那件被她一次次翻新的棉袄去看望外公，然后和舅舅们一起买些贡品和香蜡纸烛到外婆的墓碑前祭拜。虽然母亲每年都会将棉袄的表层面料换新，别人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是旧的，但是母亲精湛的手工艺术始终骗不过外公的眼睛，不然外公也不会常对母亲发出：“儿呀，你怎么还在穿那件你娘在你十六岁时给你缝制的衣服啊！”的感叹了。

    棉袄越补越厚，越翻越新，母亲的年龄越过越大，人越来越老。棉袄见证了母亲的成长和成熟过程，陪伴母亲走过多少寒冬腊月，带给母亲多少不为人知的温暖，但她却在母亲的精心包装下，没有随着母亲的老去而老去。    无情的岁月剥蚀了母亲美丽的青春容颜，却也帮助母亲沉淀了一份至真至诚的母女深情。我想，如果外婆在九泉之下有知，她一定会感动于母亲几十年来对那件棉袄的不离不弃和默默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