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亚甫

2019-07-17  本文已影响0人  焦桐响
季先亚甫

2019年仲夏,在听说季先的名字30年以后,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她。

如果记忆没有发生偏差,我应该是在高中时就听说过季先的名字了。我们是同龄人,虽不在同一所中学读过书,但是她的有些高中同学是我初中同学,吴佐临等等,一些久远的名字,一些文学爱好者。我从她的同学口中听说过高登甫(她的父亲),听说过高家文艺小报《小荷尖尖角》,听说过雷音文学社,听说过季先,至少在高中时代就是一位才女。那时候,我甚至连文学爱好者都算不上,但是平乐中学的那种文艺氛围实实在在感染过我。为文学,为故人,我专门去过一次平乐中学,还在学生寝室住了一晚,但那时候我并不认识季先。

大学毕业后,平乐中学成了我职业生涯的第一站, 跟高登甫老师同住一个教师院。那时候,高老师已经中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右肢偏瘫,开始用左手学书画。高家是书香门第,周孃更是古道热肠,我的孩子出生时她就在现场帮忙张罗。那些年,我的生活与文学无关,只与三尺讲台和柴米油盐有关。随着我跟高家的接触越来越多,季先的名字也频频听说,她并不在邛崃,好像是在广汉工作。这次见面时,听她说起后来辞职去了深圳,现在定居在山东。

近年来,我陆续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过季先的文章,大概是她的哥哥叔先转发的,写的都是对故乡浓浓的怀念,这也是我经常逃不开的话题。后来,我在成都日报文艺版经常看到她关于故乡的回忆,每一次我都感同身受。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简书里有了“蔷薇”的评论,凭直觉,我知道她就是季先,一个久闻的大名。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她是谁。我相信她应该也知道我是谁,她的家人肯定提过我的名字。特别是在前年,我为高老师写了那篇《语言的宿命》之后。我听说过高家兄妹给高老师读过这篇让我自己也感动过的文章。

几天前,成都作协朱晓剑在丝路雅集飞花令群上打听,有没有人认识季先?我推测他又在成都日报上看到了季先的故乡随笔。我自告奋勇地说认识,其实那时候我和季先素未谋面。我在简书上给她谈及了此事。前天,她才看到我的留言,回复说这周在平乐天台,希望一聚,并留下了电话和微信号。这时候,我们才成为微信好友。我们聊到过邛崃的文坛,她最近感觉到了邛崃文坛又热闹起来了,让她这个身在异乡的邛崃人感到了振奋。她提起过她父亲最早跟杨然席永君他们一起创办《晨》诗刊的情形。我曾经听人说过,《晨》诗刊应该是邛崃现代诗启蒙的标志性事件。   

季先说,以前全家一直住在平乐中学教师院,父亲生病后,全靠母亲照顾,每年父母都要去山东住一段时间。去年,母亲犯过一次冠心病,连她自己也需要人照顾了,就谈不上去山东了,只有她回来看望他们。高家在家的子女只有叔先,叔先又在天台山景区工作,所以只有搬到天台山肖家湾跟叔先夫妇一起住,叔先要上班,雯雯要经营小餐馆,还要照顾两老起居,可以想像有多操劳。这次,季先请公休假,带着孩子来到天台山陪父母一段时间。

季先亚甫

我跟季先约定这次要见上一面,地点就在我工作过五年的天台山,同时看望高老师和周孃。下班后出发,到达肖家湾已是六点。高家人我都熟悉,那个陌生的面孔一定就是季先,其时她正在厨房跟雯雯一起忙碌,周孃在择蔬菜。我看到周孃的时候,就像看见自己的母亲,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周孃的肩膀。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跟这家人会有如此深的情感,连同行的朋友都说看到了我很开心的表情。在上山的路上,我跟他们讲述过高家的故事,我说这是邛崃绝无仅有的家庭,电视台专门为高家拍过《果筐里的新家学主义》,还得到过中视协的大奖。

季先告诉我,刚才她推着父亲在附近走了一圈,现在老人还在卧床休息。我陪几个朋友重游一段云水溪秀回来,高老师已经在外面了,我很清晰地看见他激动的面容,而我也突然热泪盈眶。我搬了把椅子靠在他的轮椅旁边,陪他说着话。其实我也不敢跟他多说话,因为我曾经看到过他在想回应我却又无能为力的焦急状态。我有意识跟他提起了任洪渊杨然席永君他们,提起了邛崃文艺发展的现状。他上下嘴唇不停启合,脸上肌肉快速抽搐,仿佛要把语言挤出来,但是我听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声音,偶尔听清楚几个词语,便是我最大的收获,就连叔先也只能根据场景将他的意思猜个大概。

季先亚甫

天色向晚的时候,开饭了,这于我而言,有一股浓郁的团圆饭味道。在饭桌上,我才听说叔先今年年初因突发胰腺炎差点丢了性命,现在烟不能抽酒不能吃了,而雯雯也发作过某种病症。如今,高家平时在家的四人各有一个中药罐,可谓相濡以沫。同行的朋友感慨道,他们背后的艰难一点也看不出,她看到的是一个幸福友爱的书香世家。

高登甫老师虽然话不能说,却始终是我们谈论的主题。他安静地坐在旁边,我不知道他能听清几句,生怕让他显得孤单了。席间,季先给我爆了一个父亲给孩子取名的料,让我更加对他刮目相看。以前,我知道高老师给五个孩子取名是没有采用高姓的,只是在“伯仲叔季少”五字后面各加一个“先”字。针对这个问题,我问过周孃,连姓氏都不要了,老一辈答应吗?周孃笑着说,父辈祖辈都不在了,哪个管得了他!我还问过季先,那下一代的名字还改回高姓不?回答是有的改了高姓,有的就直接叫伯什么、仲什么了。我开玩笑说,这不是给百家姓创造了新姓氏吗!

这这次,季先的爆料让我有些大跌眼镜,她说他父亲给她取的名字其实是“季先亚甫”,几个兄弟名字后面也都加了“亚甫”,所以他们的名字都是四个字,只是在实际生活中不太方便,才略去了后面两字。从取名这件事,可以看得出高登甫老师年轻时是多么的理想主义。季先举的一个例子恰好可以支撑这个结论:那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年轻诗人高登甫西出阳关,我估计他是受到了唐诗的感召,一路上肯定念着“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诗句,或者踏着“阳关三叠”的节拍,结果因为不能出具公社或者大队的证明而被抓,几经周折才逃了回来。

其实,当天我重返天台山,除了看望高老师周孃,还有个目的就是给季先带几本《丝路雅集》和《芙蓉锦江》,向她报告故乡文艺的现状。但是,这次见面我们几乎没提过文学,谈的更多的是故乡。我们都生长在名山和邛崃之间,我们常常困惑故乡在哪里。她曾经在读了我写的《母亲的栀子》后问过一句,“故乡的栀子花都开了吗?”我当时想起的是那句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今天,我想对身在他乡、但心怀故乡的人们说,请让我把故乡写给你看。

2019年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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