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6
大概是十二点钟,陆柏尔招呼大家吃饭,历勤笑:“陆总,请客吗?”
陆柏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请请请!哪回不是我请?瞧您这小气劲儿,生怕要AA似的。”
历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杜珩森搭着他的肩,笑道:“可不行,这次得承哥请客。”
众人不解,他又解释说:“承哥上次跟我打赌,赌他能不能忍住不唱歌,结果他输了。”
说罢,他又笑着问邹北承:“承哥,请吗?”
桑榆偷偷看向心不在焉的邹北承,只听他淡淡地说了句:“请。去Times。”
Times对于邹北承来说有何意义,大概只有在场的陆柏尔知道,邹北承要去Times,他自然是知道他怎么了。
可他并没有说什么。
邹北承回看他,这般惺惺相惜的情谊,大概以后都少有了。
桑榆看了看时间,于是跟姜弗枳说:“弗枳,我能借你的电话吗?我想和家人说一声可能不会回家吃午饭了。”
姜弗枳点头,然后在包中找手机,杜珩森偏头,说:“借我的吧。”
说着,他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她双手接过后说了声谢谢,提醒姜弗枳已借到手机后便提前出了包厢打电话。
桑榆拨通家中电话,没响两下便接通了,电话那头问:“喂,哪位?”
她说:“妈妈,我和同学在一起,不回来吃饭了,您别担心我。”
桑妈笑:“好好玩儿,放松放松。你有朋友妈妈很高兴!记得注意安全,对同学友善些,知道吗?”
她重重点头:“嗯!”
电话挂断,她一回头,便看见独自一人出来的邹北承。对上她的眼,邹北承问:“不进去吗?”
她摇头,问:“他们呢?”
“又在里面玩了起来。”他无奈地笑笑,“有柏尔在,什么时候都玩得起来。”
她点头表示赞同:“他实在太活泼了。”
“也不是。”他说,“当初他打的是他的亲生哥哥,现在人还住在医院里。柏尔从小就生活在他哥哥的阴影里,哥哥在家中就是个宝贝,特别优秀,优秀到柏尔喜欢了一年多的女生倒追他。”
“这事儿对他打击挺大的,刚好他又听说陆泉——哦,就是他的哥哥——对那女生不大好,女生因为他经常哭,柏尔脾气大,那天就对他动了手。要不是你及时出现,他这个亲生哥哥恐怕不只是住院了。”他自嘲地笑,“就连我们都阻止不了他,却被你阻止了。所以后来他对你那么好,我们也并不觉得惊讶。”他又说:“柏尔真正缺少的,是一个懂得惧怕他又懂得反抗他的人。恰恰,你就是那个人。”桑榆被他说得傻傻的,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邹北承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了,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
她连忙解释:“没……没事的……”
“嘿!孤男寡女的,在聊什么呢!”陆柏尔从包厢里窜出来,他右手握成拳在邹北承左胸上捶了一下,笑嘻嘻的样子没心没肺极了。
邹北承舒了神色,他笑:“还能有什么,还不就是你那点儿破事。我先去订位置,你们早点过来吧。”
说罢,他便先行一步离开。目送完邹北承离开,二人收回视线,对视之际,陆柏尔坏笑:“九妹,老实交代,你们在夸我什么?”
桑榆翻了个白眼:“你很自恋耶。”
陆柏尔心情好,竟然没生气:“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桑榆无奈极了,只得妥协:“是是是,我口是心非。我们的确在夸你,嗯……比如说,你……啊!你很优秀!”
陆柏尔赏了她一个爆栗,忍俊不禁:“行了,夸一下我有必要这么词穷吗?”
她揉了揉头,看着他美好无忧的笑容,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原来是那么地缺乏爱,她叹了口气,很认真很认真地问:“陆柏尔,做男人是不是很累?不能和女人一样想哭就哭,不能矫情不能撒娇,什么都要硬撑着,是不是?”
他笑着看着她,不说话。
她越看越难受,忽然之间,她情不自禁,声音带着哭腔:“你可以和我一样的。我在你的面前哭,你也可以在我面前哭。真的,我不笑话你。”
他笑,安慰着说:“为什么要哭?能遇到你,我为什么还要哭?”
她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她的心跳忽然跳得很剧烈,眼睛还在哗哗地流,他没带纸巾,只好用曲起手指,用食指关节轻轻替她擦拭着泪水:“以后我们只能笑着面对彼此,不要哭,千万不要哭。我希望我们都是快乐的,嗯?”
她连连点头,鼻子再一次发酸。
见她又要哭了,陆柏尔一遍又一遍,轻声呢喃地哄着:“阿榆,阿榆,不哭,不哭……”
阿榆……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平日里,他都是喊她“九妹”。这一声声温暖又无助的“阿榆”,彻彻底底把桑榆惹哭了,她哭出了声,抽抽搭搭地对他断断续续地说:“陆、陆柏尔,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他一愣,忽而温柔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他摸着她茸茸的秀发,仿佛在答应一个承诺似的,认真又轻声地说:“好。”
“柏尔,你在干嘛?我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你……”话还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印初宛从包厢内出来,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她呆呆地看着他们,笑容变得很是尴尬。
两人双双看向她,桑榆回过神来,急着与陆柏尔保持距离,没想到她被陆柏尔用力地摁住在怀里,不让自己离开他。
“我知道了。”他不冷不淡地回答。
印初宛皱起了眉:“柏尔,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桑榆啦!被他们看见了怎么办?”
陆柏尔低头看向桑榆,桑榆委屈地抬头看着他,他温柔地笑了笑,还是松了手。
桑榆不好意思地笑,对印初宛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她笑,说:“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大家都是朋友,抱抱也是正常的。只是你哭的话,别让大家误会什么就行了。”
桑榆有些尴尬,陆柏尔说:“不是说走吗?”
“啊……对!我去叫他们。”印初宛恍然,她打开包厢门上半身伸入门里,朝里头喊:“Hello guys,shall we go?”
“Go go go!”林亦凡举起手挥舞道。
印初宛噗嗤一笑,转身看向外面,刚要说话时,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她的笑容凝固。
“陆柏尔,我们就这样走会不会显得不大好?”桑榆被陆柏尔拉着离开了KTV,她蹙着眉,询问着。
他将她塞进计程车内,然后自己坐到她的旁边,对司机说:“Times。”
计程车发动,他对她说:“他们知道怎么来的,人那么多总是要分批走,我们就当是其中一批好了。”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觉得你对初宛一点都不好。”
他敲了敲她的头,说:“你个白眼狼,倒教训起我来了。我对她和别人不一样,我不能对她表现得太好了。”
“嗯?”她侧头看向他。
他又开始自恋地笑了起来,一看到这样的笑容,桑榆就觉得大事不妙。
只听陆柏尔感慨道:“啊……像我这么有魅力又优秀的男生,对一个女生太好的话,她会爱上我的。”
“……”她送了他一个白眼。
“收回你的白眼,听话。”他哄着。
桑榆果然收回了白眼,说:“其实有些话你自己放在心里就行了,不用说出来,真的。”
“你不问我我也不会回答的。”他很是无辜。
“如果我知道你的回答,我是绝对不会问的。”她笑。
“嚯哟,我真是白疼你了。”他捧着心,如同西子般忧愁。
司机此时忍不住开口了:“你们两个可真有趣,现在的小情侣可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桑榆刚要开口,陆柏尔就先行解释了:“叔叔,你误会了。这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
“妹妹?小伙子啊,都那么多年了,现在女朋友都不兴叫妹妹了,你看看,小姑娘不开心了吧?”他从镜中看到桑榆,笑道。
陆柏尔笑,转移话题:“就前面那个路口,谢谢了。”
为什么要急于否认呢?也对,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可是为什么呢?桑榆还在发呆,突然听到一句“再不出来的话,我就不管你了哦”,她清醒过来,连连点头,随着他出了计程车。
她慢吞吞地跟在他后头,他回过头来看她心不在焉,便问:“在想什么?”
“嗯……”她回了神,“没什么,只是这里看起来很高级,我们消费得起吗?”
他笑,说:“什么担心都行,我承哥请客你根本就不用担心。他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啊!”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比我逊点。”
“你最喜欢这样了。明明前一句还很正经,偏要加一句不正经的。”她不满意地努了努嘴。
“我这不是不自信嘛,你们不安慰我,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啦。”
谈笑间,邹北承已经在一个包厢门口对他们招了招手,待他们走过去,他又四处看了看,觉得奇怪,便问:“剩下的人呢?”
“后头呢。磨磨叽叽,实在不想等。”陆柏尔简单说明,便钻进包厢舒舒服服地坐了起来。
邹北承深叹一口气,回头看向桑榆。桑榆一愣,慌忙低下头,小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邹北承先是一愣,忽而笑了起来,点头说:“想必你是被他强行拉过来的。进入坐吧。”
桑榆诺诺点头,进去后,看见陆柏尔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先是喝了一口茶,看见桑榆,便说:“九妹,过来,坐我边上。”
她故意不听话,坐在离他远远的地方,陆柏尔心情好,连哄着:“小九妹,要乖乖的,过来。”
被称作“九妹”的人很无奈地坐在他旁边,说:“不许再这么肉麻。”
他笑,格外好看:“我就喜欢肉麻你,别人我还不屑呢。”
“我该谢谢你这么抬举我吗?”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陆柏尔笑。
谁愿意和你一家人!桑榆心里笑着吐槽,接过陆柏尔递来的刚倒好的茶,放下后,听见门外一群欢笑声越来越近,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来了。
首先进来的是杜珩森和历勤,这两人向来是黏在一起的,他们进来后就搂着今天的财主一起坐下,双双夹着他。邹北承无奈极了,但并说没有什么。
陆陆续续进来的是林亦凡等人,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和安念姚坐在一起的,坐在他另一旁的正是陆柏尔。姜弗枳和印初宛最后,印初宛的脸色似乎并不好,一进来就盯着桑榆看,姜弗枳瞪了眼林亦凡,示意他让座,林亦凡刚准备起身,陆柏尔就责怪他起来:“坐下,好好陪自家媳妇儿。”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在印初宛耳里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她生气地坐在陆柏尔看不到的侧边,陆柏尔见她如此,到了杯茶,通过转盘转到她面前,笑着说:“大小姐,开心开心吧?”
印初宛将茶杯放到自己面前,闷闷地说:“别理我。”
陆柏尔果真闭了嘴没再和她多讲。她又开始生着气,谁也不理。
一旁的姜弗枳暗暗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吧,总是这样,好的时候跟热恋似的,不好的时候就跟仇人一样,实在搞不懂。
菜上后,一窝人开始抢菜行动,桑榆刚拿起筷子就发现自己要夹的菜已经被人夹了好几回了,她有些不适应,尴尬极了,陆柏尔似是发现了,于是皱着眉,对最嚣张的杜珩森说:“胖子,你矜持点儿!”
杜珩森委委屈屈地收回了筷子,历勤用接近慈爱般的眼神看着他,并摸了摸他的头,杜珩森回看他,二人惺惺相惜!
陆柏尔接近严肃地说:“你们可都别欺负九妹,她人老实,不会跟你们抢菜的。”
印初宛冷笑,说:“你就这么宠着她吗?”
气氛骤冷,桑榆放下筷子,低下了头,怎么又把焦点放在她身上了?陆柏尔并不打算回她的话,而是柔声对桑榆说:“别怕,你吃你的。乖。”
印初宛胸中怒火燃燃升起,她放下筷子,声音开始哽咽:“柏尔,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的。”
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桑榆,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她,却冷冷地对印初宛说:“我对你怎样你自己最清楚,好不好都是你个人的判断。”
姜弗枳打着圆场:“哎呀,都少说两句,有什么话小俩口回家吵啊。吃吃吃……”
陆柏尔冷笑着打断:“什么小俩口,小八,谁跟你说的?”
她语塞,咽了口口水,低下了头。
林亦凡扯了扯陆柏尔的衣袖,示意他够了,可是陆柏尔瞪了他一眼,他只好作罢。
桑榆觉得有什么东西把自己压抑得好重,她真的真的忍不住了。
忽然,她起身,说:“我……时间不早了,我家人肯定催着我回家了,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她匆匆走,刚到门口,陆柏尔就已经从座位上起身,林亦凡拼了命地拉住他,而印初宛确实冷冷地笑:“怎么,你要逃避责任?一切都是你引起的。”
桑榆假装不知道她是说给谁听的,匆匆离开包厢后,开始逃似的跑了。是的,她就是这么懦弱,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或许她的离开,可以让那些人的不吵架呢。
而包厢内的陆柏尔,看见桑榆的身影完全消失,他生气地甩开林亦凡,任凭林亦凡如何喊也没用地追了出去,林亦凡也准备出去拦住他,可是却被邹北承制止了:“让他去。”
林亦凡两难地站在门口,他看了眼眼眶红红的印初宛,看见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女生们都坐在她身边安慰她,递纸巾。这个桑榆啊……
桑榆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到房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就这样坐着坐着,最后竟然躺在床上睡了好久,醒来后已经是晚上六七点了。
肚子好饿,她揉了揉老是叫个不停的地方,决定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刚一下楼,就看见爸爸妈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妈妈说:“饭菜在桌上,自己热一热。今天玩的开心吗?”
桑榆勉强扯出一丝笑,说:“挺好……”
“你们玩了些什么?”
她背过身,热着饭,心中堵堵的,可是还是说:“好多呢,都数不过来了。”
她再也没有听到过爸爸妈妈的声音了,回过头时,发现妈妈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抱住,手轻轻拍着她的头,说:“是不是发生了不愉快?今天有个男生说是你的同学,他来家里了,说想见见你。”
她的心里疙瘩一下,男同学?有谁知道她家住哪儿呢?
“哪儿有什么男同学啊,大家都不知道我住哪儿。”
“乖女儿,有什么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
“妈妈,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他说他叫陆柏尔。”
他说,阿姨你好,我叫陆柏尔,是阿榆的同学,你可以叫我柏尔。今天我没有照顾好阿榆,让她不开心了。我知道她在家,能不能让我见见她?或者……让我知道她现在好不好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