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龙虾

最近和朋友们又刷起来《欲望都市》，每年看感受都不同。记得大二时第一次看着四位都市女性在大纽约滚滚红尘，不禁憧憬着人家那样精彩的三十多岁，盼望早日走出象牙塔大显身手。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们也近在而立之年，蓦然发现除了年龄赶上来，并没有住在曼哈顿，也没有迎来满意的爱情。

要不说不能看太多电影电视剧，因为总是给人错觉。四位女主的男朋友们走马灯一样不间断，随便出个门就能遇见下一集的男配角。可是现实生活里适龄男性已经稀少，但凡稍微有点儿样的，要么手上带戒指，要么桌上放着笑脸盈盈的全家福。“转角遇到爱”只发生在大屏幕上。已婚大姐们热心肠的劝说不要排斥相亲，自家老公就是相亲认识的。好吧，说服自己就是个渠道嘛，心态放平。每次去之前就算再勉强，也会画一个估值三百块钱的全妆，好像也不是没有任何期待。回来后就剩姐妹群里丢下的一句话：“行情真是太差了。”

几轮不靠谱的相亲过后，作为现代女性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紧接着展开了大规模自救行动。下载了大名鼎鼎的线上软件。谁知 Swipe Right 好找， Mr. Right 难寻。九成以上的人聊不到十个回合，极偶尔的情况加到微信，研究了一遍朋友圈，竟然发现分享的歌品位不错，聊天的梗也都接的住，不禁惶恐又惊喜：天哪！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是不是终于给我摇上号儿了！再转身头像就黑了，消失之迅速，仅次于汤姆。

有时鼓足十二分勇气说，不然见一面吧，再失望一次又何妨，万一呢？结果回来都成了聊天的好梗，明明是悲剧，却变成了“我跟你说一搞笑/奇葩/巧合的事儿...”。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Sarah Moses 说：“First dates can be awkward; they're basically job interviews with alcohol. ” 表面彬彬有礼的问：“你为什么现在做这个工作呢？” 心里的弹幕已经漂在饭桌上空，密密麻麻遮住了对方的脸。微笑着点头，其实脑子里想的是：“他的发际线还能再后退一些么？小拇指的长指甲到底是抠哪的？这爆棚的自信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安徒生笔下的拇指姑娘一路遇人不淑，历经艰辛才最终找到 Mr. Right。童话的可爱之处在于你知道永远有happy ending 兜底。可现实里的心却是悬着的，即使工作再充实，生活再丰富，偶尔还是听见心里“咯噔”一下的声音。

有一次出差，平均四天辗转一个新城市，第三十多天终于得闲睡了个午觉。窗开着风溜进来，一哆嗦，醒了。睡眼朦胧眯见对面的阁楼，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在那独居了四十年，怔怔的坐了很久才缓过神来。那天阳光正好，下午出门坐在画一样的城市广场，小孩子们快乐的嬉戏，鸽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啄食，然后一对老人走进了画框，两人彼此依靠，颤颤巍巍的背着夕阳走远。“He's her lobster.” 老友记里Pheobe的话脱口而出。是啊，他们互相搀扶着，像龙虾紧扣在一起的钳子，牵手走过漫长的人生。

现代民航半小时能飞跃四百公里，指尖轻轻一划能联系上百里开外的人，从分母来看，基数貌似很大了。而 “龙虾”一只就够了。要求多么？不多吧。难么？太难了。小鹿不撞了，瘫在沙发上，点颗烟等着，烟头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