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寺
林泉寺隐藏在高州一处深山里,很小,很不起眼。
我喜欢林泉寺,是它的清幽。林泉寺虽然历史悠久,但香火不旺,僧侣寥寥,四合院式的庙宇更是缺乏招徕香客的魅力。这样,它就越发清静了。
林泉寺这名字本身就透着清幽,禅意盎然;清风穿林,山泉漫石,很轻易地就把我的隐居情怀勾引出来。
中国的寺庙,特别是禅宗寺庙,大都选择深山安居,目的是寻求一个“静”字;但是,当它静到极致,便扬名,便招来香客、游人,便拥有财资,便扩建;最后,成了一个热闹的的“集市”。嵩山如此,五台山如此,武当山如此,普陀山、武夷山亦如此。许多寺庙甚至与帝王“联姻”,接受皇帝的敕扁,涂上了世俗的、乃至政治的脂粉。少林寺自从“沐浴”了唐皇的“隆恩”后,香火鼎盛,热闹非凡;时至今日,俨然上市公司矣。
苏州的寒山寺本来可以安处其静,但遇上张继,就就走上了一条世俗的不归路。如今你再到寒山寺,满目富丽堂皇的建筑物简直成了名人博物馆:除了“张继”到处“涂抹”之外,就连被张继“逗引”而来的岳飞、唐伯虎、董其昌、康有为等人的诗碑也满地点染。毫不夸张地说,人们来寒山寺,就是找张继、以及张继诗里的钟声。即便你碍于情面,点上两支香,也只是为寻觅张继做做铺垫,并无真心供佛之意。
我喜欢寺庙,但并无佛缘,可能诚心不够,找不到顿悟的法门吧。在我看来,解除纷扰,让心灵在虚空中漂浮,也能超越有相,观照世界。可惜的是,我不能长时间沉醉在虚空中,尘嚣才是我的居所,虚空只是供氧站。我不得不说,我还十分留恋红尘,因为红尘里还有苏轼,有爱因斯坦,有康德。基于此,我在寺庙里极少拜佛,只是钟意后院的山,以及山上的月亮。
如此,我喜欢上了林泉寺。
站在香客楼走廊远眺,层峦绵延,闲云徜徉,湮没了人烟,解除了尘嚣;这种飘渺的感觉让我忽略了山下的小村庄——它存在着,但在视线之外,不住于心。
寺院后面是一座山,我常常坐在山上的草地或石板上冥思;夜晚的时候,月光和天籁所营造出来的仙境把我所有的牵挂和执着卸去,剩下的就是纯洁得如同清辉的灵魂了。躯壳消失,天籁里再也没有昆虫,月亮里再也没有月球,群山里再也没有土石,白云里再也没有水汽......
不知道林泉寺的这份静谧还能维持多久,因为在我第三次上山的时候,拆卸机已经开始拆旧庙了,新的大雄宝殿规划图赫然在目。据临时请来主持重建的和尚说,将来准备将后山(佛陀山)石壁上的“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涂上荧光粉,再在石壁下装上射灯,造成一种佛光普照的效果。如果真是这样,我将跟林泉寺说“再见”了。
藏在深山、不为人知的今天的林泉寺,是为有限的一些人存在的;这些有限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山里有寺庙,并且恰巧又供奉着六祖慧能,大概不会跑到这里来;因为世上幽静的山林还有不少。幽静的山一旦响起禅院的钟声,就多了一层庄严,这层庄严就是山的灵魂。
林泉寺就是佛陀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