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之后（二）

明天之后

【二】

  昨晚，雨下了一整夜。今晨的空气格外新鲜。妈妈说今天是立秋，是个离别的好日子。其实我懂她的意思。

  走在院子里，才发现遍地都是柔软的白色。是昨夜的雨拍打下的白色花瓣，在警告她们凋零的时候到了。即使再美的花也会有凋零的时候吧。

  果真是迎来了一个残酷的季节。

  树梢上一两朵轻俏的小花意犹未尽地绚开。A中的教务主任领着母亲和我去高一新班。一路上，我仍能看到几朵倔强地掩隐在枝梢的碎花，但更多的则背影脆落，在秋的第一声怒吼中化为了余烬。

  任老师微笑着走过来迎接我们。和母亲轻轻交谈了几句，便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领进教师。任老师是个年轻美丽的女老师，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红色高跟鞋击打水泥地的响声清脆爽耳。她将我请到讲台前，向同学们介绍我的特殊情况，希望他们能够关照和帮助我。我讨厌她的这番说辞，但不可否认，我真的就是这样劣根性。

  母亲倚在门口，看着我，眼里写满了忧伤。我低头不语，脚上的火红色球鞋灼伤了我的眼。

  似乎一直躲避着什么，却总是在跌跌撞撞中暴露无疑。

  教室里散发着熟悉的味道，许是陈旧，更令人难忘。我怯怯地抬起头，第一次彻彻底底地看了这件教室。底下的同学用凝重或是怜悯的眼神投向这里。我像只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蟑螂，无处可藏。

  不经意间，泛黄的记忆如雷击闪现。恍惚是另一个我，坐在他们中间笑得毫无忌惮，融入进周围的一切。顿时心里一怔，不安让我手足无措。我瑟缩着向后退了几步，碰落了搁置在黑板下边沿的板擦，打出尖锐的声响。我害怕地捂住耳朵逃出了教室，留下整个班级木怔怔地看着一个人演绎的闹剧。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无法喘息，倒在一旁湿漉漉的碎花中。泪水像松了皮栓的龙头止不住地流，身体蜷曲着瑟瑟发抖。刚才的笑容久久地盘旋在脑海里，撞击记忆深处的荆棘。回忆闪现的画面让我害怕，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曾经的措辞都是自己骗自己的谎言。脑中嗡嗡作响，而我除了痛苦地呻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中考期间，我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车祸，而自闭症和中度失忆症也是在这场车祸中幸存所拿走的报酬。还有一些愈合不了的伤口，随着周遭的流俗腐败。

  于是我选择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夜路，兀自走。

 

  这天后来，母亲找到了我。我就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睡着了，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母亲湿润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钻石般的晶莹。她将我轻轻抱起，哼嘀了一句，伴随着行走进漆黑中。

  我听见，她说：“再失去你，我就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