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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新路的爱恨情仇

2024-07-21  本文已影响0人  筱笑盈盈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鸟伯乐“此地有鸟”PK赛七月征文,PK对象:j星星。
第一章

五年,整整离开了五年,今天我终于回来了,带着我的小宝贝艾忆新回到了海市!

五年前,我仓惶逃离海市,逃离忆新路。那个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眼神像一潭死水般寂静,脸上全然不见半点笑容的我,已经消失不见,永远地留在了过去的岁月,尘封在了忆新路的旧时光中。

像脱胎换骨后,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我回来了。

机场洗手间大玻璃,把我照得一览无余。镜中我穿着亚麻色长裤,白色的棉质短袖,戴了顶淡黄色的渔夫帽,素面朝天,气色却特别好,脸上还散发着白皙的柔光。

我推着行李车,上面坐着艾忆新缓缓走出航站楼。

“艾薇!”一声清脆的呼喊让我顺声望去。是韩玲,她是公司派来接我的,也是我大学同学,好朋友。

“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她穿着七八公分高的凉鞋,袅袅婷婷地朝我走过来。她本来就高挑,再穿上细高跟鞋,越发显得亭亭玉立。

我是孤儿,在海市无亲无故,这次回来原本也非我所愿。

她走到我面前,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就一把抱住我:“你一点都没变,还是穿着简单,气质优雅,只是越发漂亮了!”

“行了,别恭维我了,我看你是越发张扬了!”我推开她,那么多人,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我还是有点尬。

“看来,这些年你在国外,没学会洋派头?”她笑嘻嘻地调侃我。

“呀,这是哪家小宝贝,长得好可爱!”韩玲一低头见到了我女儿艾忆新,很夸张地低呼。

我自豪地说:“我的女儿艾忆新,宝贝,这是妈咪好朋友,快叫韩阿姨!”

“韩阿姨好!”艾忆新柔柔糯糯的声音响起,她一点都不怕生。

“哇 艾薇,你生了个这么粉雕玉琢的女孩,漂亮得不像话,这基因太强了,你的基因自是不必说了,她爸爸一定也是个人神共愤的妖孽吧?”确实,宝贝梳着整齐的童花头,穿了件棉布碎花连衣裙,一手抱着布娃娃,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很灵动,睫毛浓密,鼻子高挺小巧,小嘴更像个刚采摘的小草莓。每次带着她出去,总会迎来人们关注。

“你在国外结婚了,也不通知我,真不够意思啊!”韩玲不乐意了,

“不,我没结婚!”我摇摇头。

“私生女?我懂了,没事,国内和国外国情不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我耸耸肩:“无所谓,我既然生了她,就不怕别人说什么。”艾忆新听着我们说话,懵懂地眨了眨眼。

韩玲点点头:“好,那走吧,我车子在外面。”韩玲说着,蹲下身子抬起手,理了理艾忆新额前碎发,动作自然而轻柔,“宝贝真乖,人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艾忆新,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来,阿姨抱。艾忆新,怎么取个路名,不过听上去爱忆新啊!艾薇,原来你人在外漂泊,心里还是挂念故乡呀。”韩玲若有所思地说。

“嗯,不好听吗?”忆新路毕竟太刻骨铭心!

“好听,既好听又有意义,不错!”

第二章

自有记忆起,我就在孤儿院。听院长说,那年冬天,北风呼啸,刚下过一场大雪,第二天雪过天晴。院长清晨出来扫雪,在门口捡到了襁褓中的我。

应该是特意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当时的我已经冻得发紫,差点救不过来。命不该绝的我最终顽强地活了过来。

院长收留了我,给我取名叫丫丫。我是在孤儿院被大孩子欺负着长大的。

孤儿院位于海市中心地带,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街中的其中一条,忆新路街。这条街闹中取静,离市中心近,离学校也近,属于黄金地段,却少有高楼建筑,多有民房故居。

除了孤儿院,院里允许我们在孤儿院四周活动,因为这儿来往车辆不是很多,人也少,民居的屋前屋后多有大树遮阴蔽日,很适合小朋友们玩耍。

我五岁那年,孤儿院来了一个小男孩,叫刘思睿。他七岁,个子却跟我差不多高。

那天我被几个大孩子拖拽到民房故居弄堂里,蜷缩在墙角,被索要零食。

“快拿出来,不然打你!”我吓得瑟瑟发抖,虽然很不情愿,但面对这些凶巴巴的比我大的小孩,我只能从兜里掏出院里发的饼干,哆嗦着递给他们。

“还有,全部拿出来!”我没办法,只能全部都拿出来给他们。

“把饼干还给她!”一声稚嫩的喊声传来,几个人回头一看,见是新来的刘思睿。

“关你屁事!新来的,你找打?”那个十几岁的男孩说着冲他一拳挥过来,刘思睿被打得后退几步,他站稳后却不管不顾冲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其他人见了也一哄而上。最后结果自然是刘思睿被打得很惨。

但是他在我的心里却成了英雄。自那天以后,我成了他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都有我的影子。

我们在孤儿院里相互取暖,互相依靠,有好东西一起分享,伤心难过了就互相安慰,我一天看不到他,就像失去了方向的小船,无法看见浩瀚的海洋。我的心中空荡荡的,仿佛缺少了那缕温暖的光芒。

第二年,八岁的刘思睿得到好心人捐助上了学。每天放学,刘思睿总是先来找我,给我讲学校的新鲜事。我也开始期待上学,过了两年我也如愿进入学校。

学校也在这条街上的末段路,离孤儿院不过十来分钟的旅程。我和刘思睿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形影不离。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因为刘思睿会为保护我而拼命,他们怕了他。

岁月宛如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伴着我们慢慢长大,又像是一本厚重的书籍,载满了我和刘思睿的成长经历。

第三章

我十五岁那年,被一对老夫妇收养。这对夫妇是高知识分子,都是大学教授退休的。几年前,女儿一家三口都横遭车祸丧生。退休后的两位老人实在想女儿,想外孙女,就商量着想收养一个孩子以慰籍缺失的心灵。他们就近在孤儿院挑选孩子,一眼就看上了我。

我就成了他们的外孙女,名字也改成他们死去外孙女的名,叫艾薇。

我是幸运的,在外婆外公家生活过得像公主。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不让我再跟孤儿院的任何一个小伙伴来往。

那时我跟刘思睿已经由开始的情同兄妹,悄悄发展成男女之情了。

我不能忍受和他分开的痛苦,经常偷偷去忆新路孤儿院找他。他上高中后,我就偷偷跑去他的学校和他约会。我们的感情越来越炽热,难舍难分。

为了能和刘思睿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身边每一个人,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舅舅的儿子,外公外婆的孙子杨帆滨,生怕有丝毫行差踏错。

然而,生活偏不如我意,在外公外婆家,我依然是噩梦缠绕。

我的噩梦就是拜杨帆滨所赐。

我刚来外公外婆家的时候,他也还在上高中,那时我长得很瘦弱,个也很矮小,十五岁个子还不到一米四,看上去就是个发育不全的女孩,五官也没有长开。

第一天来外公外婆家,在家宴上,被他嫌弃:“奶奶,你怎么收养一个土里土气的土包子?”

外公说:“这是你妹妹,不得无礼,不要欺负她,知道吗?”

他当时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舅舅一家住在省城。舅舅在省厅某一部门当领导,是高官,舅妈也是在省政府部门工作,杨帆滨妥妥是高干子弟。他们一周来一趟,看望两位老人家。有时周五晚上到,周日下午回,有时周六早上到,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回。

只要他们一来,我就钻进自己房间不敢出来。杨帆滨却故意来敲我房门,不为别的,就为嘲笑我,叫我“土包子”,还总是差遣我给他买香烟,我不干他就掐我脖子,我只能战战兢兢地去给他买烟。

香烟买来后,他痞里痞气地当着我的面点燃,还故意把烟往我脸上喷。

有一天早上我刚起床,洗漱完想下楼吃饭。我刚打开门,一桶水兜头浇下,把我淋了个落汤鸡。

他还经常故意把外公的花盆打碎。外公说:“这花猫又把我花盆打碎了。”

然后他就大言不惭地撒着谎:“爷爷,是艾薇打碎的,我亲眼看见的,不是猫咪。”

外公生气地看着我:“笨手笨脚的,以后不用给我浇花了,竟添乱。”我百口莫辩。

诸如此类,还算小事。更大的噩梦却还在后头。

第二年,杨帆滨竟然考到海市来读大学,还理所当然地住到了外公外婆家,以前我跟他一个月也就见三四回,忍忍也就过去了。现在好了,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是恶魔我是小绵羊,只有任他宰割的份。

我读高二那年夏天,个子一下就蹿到一米六五了,人也越长越漂亮,我总感觉杨帆滨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

那年夏天,刘思睿考上了大学,九月开学要去外地上大学了。

我偷偷出去找刘思睿约会。见到他我扑过去,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说:“带我一起走吧,我一个人害怕。”

“说什么呢,你有爱你的外公外婆,你可不能让他们伤心的。”刘思睿一直是个乖乖好孩子。他菩萨心肠,见不得他人受苦受难,更是见不得我难过伤心。但他总是他人第一,自己第二。

“可是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你。”我撒娇着不肯放手。

“来日方长,我们得为未来奋斗,分离是暂时的,你要努力,明年考上大学,我们一起加油!”刘思睿温柔地安慰我,给我描绘着愿景,我深深陶醉了。

那天晚上,我回家晚了,蹑手蹑脚地开门,客厅漆黑一片,我不敢开灯,这时外公外婆已经睡了,怕惊醒他们。我凭感觉往楼梯口一步一步摸索着过去,刚要踏上楼梯,黑暗中的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一把拽了过去,吓得我惊叫出声,却被一只大手及时捂住嘴,我只能“呜呜”着,发不出声响?

感觉自己跌入一个宽厚的胸膛,有点熟悉,还有种淡淡的烟味夹杂着薰衣草沐浴露的味道。

很快,令我害怕的魔鬼般声音响起:“这么晚回来,又去会小情人了。”他声线压得很低,低沉磁性的声音有点蛊惑人心。不过我可不会被魔鬼蛊惑,我拼命挣扎,想从魔爪中挣脱出来,却怎么也挣不脱,我急得眼泪一下滚落。

大概是我滚烫的眼泪滴在他手背,灼伤了他,他一下松开了我。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狼狈地往楼上跑。

那天以后,我更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第四章

我考上大学那年,外公走了,我大四那年外婆也走了。而我即将毕业那年,又传来晴天霹雳的噩耗,我唯一的依靠,已经在海市创业的男朋友刘思睿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电话是杨帆滨打给我的,他一般很少给我打电话,只有外公外婆有事了才会打电话给我,他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他给我打电话。

可是现在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交集了,他为什么还会给我打电话?我满怀疑惑,却鬼使神差地接起电话。

“艾薇,刘思睿出车祸已经过世,请节哀!”

我以为他又在跟我恶作剧,冲着他大吼一声:“搞什么,这么大人还来这一套,幼稚!”就挂了电话。

很快,我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上面赫然就是一张“死亡鉴定报告”,刘思睿的名字如一把明晃晃的刀,把我刺得心碎成好几瓣,血淋淋地泊泊流淌。

我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我的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硬朗的脸,那是杨帆的脸,他特意赶过来。

“我给你向学校请了假,你回去送他一程吧。”他看着我平静地说。

刘思睿没了,我的天塌了。我撕心裂肺的痛,深入骨髓,痛得我全身都是麻木的。

我强打起精神,跟着杨帆滨上了飞机,当天赶回海市。

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眼神空洞,行动机械地跟在他身边,走路轻飘飘的。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走出航站楼,我不知东南西北,继续往前走,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塞进了副驾驶座。

冰冷的太平间,一块白布盖住了刘思睿年轻的身子,我颤抖着双手揭开盖住他脸的白布,他那么安详,就像在睡梦中。我不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他应该是太累了,睡着了。

在孤儿院,他和我一样,长辈只有严厉的院长妈妈,和慈祥的保育员阿姨,没有爸妈的概念,他是被人像踢皮球一样踢进孤儿院的。

我们相依为命,成了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可老天偏还要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好狠心啊!

我跪在地上,身体摇摇欲坠,有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我的背,很快我身子一歪又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一切已经结束了,刘思睿已经在杨帆滨的安排下火化了。失去刘思睿,我就像被寒冷的冬夜紧紧拥抱,无助而孤独。

那时的杨帆滨已经是海市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了。几年时间,他就把公司做大做强了,除却背后强大的后台,应该跟他聪明的头脑,天才般的经商手段分不开。

刘思睿走后,我一直病着,整天昏昏沉沉地处在半梦半醒中。杨帆滨把我安顿在我原先的房间,请了个保姆二十四小时照看我。他自己推掉了所有应酬,一下班就来陪我。

他已经脱去了少年时期的稚气,变得成熟了不少。对我也很温柔,照顾有加。

他对我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你要振作起来!”

一个月后,我身体渐渐恢复,只是瘦得很厉害,几乎到了皮包骨的程度,而杨帆滨似乎也已经心力交瘁。

那天我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哥,这段时间,谢谢你!”

他听后,沉下脸,似乎很不开心:“你是我妹妹,不需要说客套话!”说完像是赌气般转身就走了。

我也不想揣摩他的心思。刘思睿是我唯一的痛处,唯一的命门,唯一全心全意爱过的人,跟他比起来,世上所有人,包括所谓的哥哥杨帆滨在内,仿佛都只是寻常过客。

又休息了一段时间,我决定下周就去学校了。今年就要毕业了,我也不想再打算回来海市这个伤心地,准备在其他城市找工作。

我在网上订了飞机票,第二天早上十点的飞机,想着晚上早点睡觉。我刚刚洗漱完,房门就被人大力推开,杨帆滨醉醺醺地进来。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的身影,慌得我都忘记呼吸。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他?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的眼里却看不见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乘我大脑宕机,我被他压在了身下,我拼命反抗,却无济于事,男人的力量我怎么抵抗得了。

自那晚后,我带着满腔的悲和恨,犹如无根的浮萍,四处飘荡,彻底消失在海市,消失在忆新路……

第五章

在外虽然辛苦,但自从有了艾忆新,我变得越来越坚强,慢慢走出伤痛,走出阴影,活出了自我。

在国外奋斗了几年,我在珠宝设计方面有了一定成就,获得过好几个国际大奖。这次总公司在海市开分公司拓展市场,我将担任新公司设计总监职位,最主要是我听说分公司地址在忆新路,就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五年前,我带着一身伤离开,往事不堪回首!但是忆新路永远是我不能忘怀的地方,无论我走多远,走多久,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如今我回来了,该释怀的就释怀,该放下的就放下,该面对的勇敢面对。

车子在忆新路一家家常菜馆停下时,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以让这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忆新路原本没有高楼大厦,如今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虽然依旧是钢筋水泥,可看上去楼比别的路更高,霓虹灯更亮,夜生活更丰富。

宽大的LED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杨帆滨的身影豁然出现在大屏幕上。

五年的时间,杨帆滨看上去更成熟更有魅力。他个头很高,宽肩细腰大长腿,身穿整齐挺刮的黑色高定西装,紫色领带,站在一众人中鹤立鸡群。他长相周正硬朗,眉骨清晰而平直,鼻梁高挺,眼神清亮而深情,盯着看的话会不小心陷进去。

他在话筒和镜头前侃侃而谈。

我端坐在菜馆卡座上,背靠着沙发,从窗户呆呆地望向对面大屏幕。许久没见过杨帆滨,乍一见到,心跳不由得漏了几拍,明明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恨意,却又硬是生出些惊心动魄的思念意味来。

人啊,就是如此矛盾!

“你,认识杨总?”韩玲看着我这副呆呆盯着大屏幕的样子,不仅疑惑道。

我回神,轻描淡写地说:“认识,但不熟!”我不想做过多解释。

“也对,你是本地人么,怎么可能不认识,哎,你知道他可是近几年海市风云人物。不仅如此,还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觊觎他的女人都能绕地球一圈了。”

我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韩玲还在兴奋地八卦着,可我却露出不屑地笑:那些趋之若鹜的女人知道他有多恶劣吗?

人吧,就喜欢看表面,追逐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丑陋、邪恶往往就隐藏在其背后。

杨帆滨的母亲已经退休了,回到海市忆新路老宅居住,一来可以照顾儿子,二来人老了还是想回来生活,这里比省城要适意,就是苦了杨爸,一周要回来一次。

今天杨妈妈跟几个老闺蜜约好一起去商场逛一圈,顺便给老杨和儿子买些内衣。

正逛着,她无意间看到前面走着的年轻姑娘,手里牵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往童装店而去,很像艾薇。

“艾薇!”杨妈妈揉揉眼睛,不确定地试着喊了一声,她不敢认,这个全身散发出温柔的母性光芒的人是艾薇吗?

我听见喊声回头一看,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舅妈。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但我还是热情地喊了一声:“舅妈!”

“哎呀,薇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个孩子是?”

“舅妈,我回来已经有几天了,暂时在这边工作了,这是我女儿,新新,叫舅奶奶。”我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舅奶奶好!”艾忆新一如既往地乖巧。

“宝贝真乖!你,已经结婚了?”舅妈欲言又止,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见舅妈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艾忆新看,有点心慌,就说:“舅妈,那你们先逛,我给女儿去买件衣服!”

舅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正要走,舅妈又叫了我一声:“艾薇。”我疑惑止步:“舅妈?”

“有空带新新回老宅吃饭。”舅妈热情邀请。

我笑着答应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一味逃避是没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杨帆滨今天下班比往日早了点,杨妈妈一见到儿子,迫不及待地说:“儿子,艾薇回来了,我今天在商场见到她了!”

正在脱外套的杨帆滨闻言全身一僵,动作瞬间停住了。

往事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第六章

杨帆滨第一次见到艾薇,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虽然那时她还那么小,那么瘦,那么胆小懦弱,他就是莫名想要欺负她,想引起她的注意。

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有幸灾乐祸,也有懊悔,还有隐隐心疼。但是看到她每次连个正眼都不瞧他,看到他就躲,就有气,就想方设法去欺负她。

考大学报志愿,他特意填报了海城大,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看着她慢慢长大,越变越美,他的心就越发难以抑制地为她跳动。

当知道她有个喜欢的人,他又嫉妒,又不甘,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他也明白爱情是不可强求的道理。后来,他学会隐忍,默默看着她,可看着看着又忍不住要嘲讽她,想折磨她,想要把她拥入怀里。

后来她去外地读大学了,他也大学毕业开始创业,就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中。然而每次她放假回来,看到她跟刘思睿甜蜜恩爱,还是忍不住会失落,会伤心难过。

刘思睿命丧车轮下,他内心是复杂的。既不想让她伤心,内心又燃起希望之火。

看她为刘思睿痛不欲生,行尸走肉的样子,他吃醋了,伤心了,喝了酒,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伤害她的事。她走了,远远离他而去。

他以为,这辈子他只能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怀揣着不可言说的感情,在这个灰暗的暗恋故事中,独自一人从开头走向结局。

现在一听到艾薇回来了,他沉寂多年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她手里还牵着女儿,应该是已经结婚了,不过她毕竟是你奶奶收养的孩子,我们是不是应该请她回来吃顿饭呀?”

杨帆滨大脑“嗡”地一声如雷炸开,后面他母亲说了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清了,耳中只有“她女儿,她结婚了”这几个字在回荡。

他让助理查了艾薇,知道她于五天前带着一个小女孩回来的,就职一个珠宝设计公司,这个公司刚成立不到一年,总部在澳洲。她目前住在公司给她租的公寓楼,地址是忆新路凤兰公寓楼五幢188号。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缘分,走得再远,再久,到头来还是会重逢。

可是她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就只能远远看着她,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一阵阵痛。

我今天从公司下班有点晚了,急急忙忙赶到托儿所,里面已经剩下两个孩子了,艾忆新和一个小男孩。她正乖乖地坐着,不哭也不闹,那个男孩却一直在哭泣。

“新新!”我急切地喊了一声,生怕她忍不住也哭。

“妈妈!”艾忆新一看到我,开心地扑进我的怀里。

“真乖,饿了吧,我们去吃牛排怎么样?”我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抱起来。想着这个小男孩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却听小男孩喊了一声:“妈妈!”我转头看见匆匆跑进来的男孩妈妈,就放心地抱着女儿走出托儿所。

然而,没走几步我就呆愣在那里。

杨帆滨正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好久不见!”他慢慢朝我走来,轻轻说着,“不声不响地离开,又不声不响回来,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杨帆滨个子很高,肩宽腰细,天生的衣服架子,以前倒是不觉得,现在看他穿了套深蓝色的西装,搭配浅蓝色的衬衣,身高优势,再加上颜值加成,立刻就让他有了一种器宇轩昂的气质,这样的颜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站得很直,一句话没说,只是就这么看着他,内心并无波澜,很平静。

时间大概真的能治愈一切爱恨情仇!何况,他给了我一个孩子,也算是扯平了。

一片树叶飘飘悠悠从树上落下来,刚好落到我的头发上,我看见他伸出手,忽又停在半空,后再慢慢垂下去。

“我妈,让我带你,你们去家里吃饭。”他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说。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一直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现在的你,比五年前成熟,也更有韵味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不搭理他,朝前走去。

他抢先一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看向我。我想了想,还是坐了上去。

第七章

我抱着艾忆新,转头看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心里有点忐忑,有种心虚的感觉。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车厢内气氛很沉闷。

艾忆新已经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小姑娘睡颜恬淡,睫毛很长,像洋娃娃一样卷曲着,她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甜蜜又幸福。

杨帆滨开着车,目光却时不时地从前车镜看过去:她的怀里躺着个粉雕玉琢人儿,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小人儿,眼里有光,这是一种母爱的光。他移开了目光,专心看着前面,心里很不好受。

我虽然低头看着女儿,但脑海里却飞快转动着。我心里很清楚,杨帆滨看上去温文尔雅,像个翩翩贵公子,更像个高贵的上位者,但他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当年,我完全是可以去告发他的,之所以没这么做,完全是念在外公外婆对我的养育之恩。

在杨家大厅饭桌上,看着艾薇五年后,再一次坐在家里一起吃饭,杨帆滨空了五年的心,好像忽然就被填满,那种满足的感觉,好像他毕生所求,只是在以后的岁月里,有这么个温馨的场面而已了。

转眼,已是秋天,秋风起,落叶飘,化作一地金黄,为大地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彩衣,万物似乎变得更加寂静而深沉。

我来海市工作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最近每天上下班,我都能见到停在忆新路和宏达路交叉路口的那辆车,我知道那是杨帆滨的车。看不见车里面的情景,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里面。

他的公司就在宏达路下去,那是寸土寸金的地段。

最近,他都在对我服软,道歉,甚至打电话来低声下气地说着让我感到困惑的话:“薇薇,你带着孩子又要上班,太辛苦,你能住到家里来吗?我可以帮你接送新新。”

我一口回绝:“不需要,我住这里挺好的,新新我自己可以带!”

“我妈,她现在退休了没事干。让她带新新,既可以减轻你负担,又可以让她有事情做,一举两得。”

我又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就换成了每天把车开到我上下班必经之路,看着我上班又下班,然后再悄然离去。

我本可以完全对这事忽略不计的。但时间长了,他这样做对我多少还是有负担有压力的。

那天,我终于忍不住了,走了过去。他立刻从车里下来了,站在车前看着我走近。

我在他面前站定,仰起头,带着气:“你这算什么,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压力很大,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

“你是想赎罪,还是装兄妹情深?过去的我既往不咎,至于兄妹情深也大可不必。”我说完果断转身就往对面马路走去。

我气呼呼的,根本没顾到对面是红灯还是绿灯,等我发现那辆车飞驰而来,我就吓傻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影飞快扑过来一把推开我,我被甩到路边的同时,听到了“砰”的一声,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急救室门外,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上,如果说刘思睿的死让我生不如死,那么,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我已经坠入深渊。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一个人孤孤单单摸索着,感受不到一丝亮光,感受不到一点温度,我整个人像大冬天浸泡在冰水中,濒临窒息。

他曾经那样恶劣地对待我,伤害我,当着他的面或者背地里,我经常被他气得流泪不止。

而如今,他奋不顾身扑向我,血染忆新路,我依然还是泪流不止。

好像杨帆滨这个人,天生就有把我弄哭的本事。

第八章

说杨帆滨恶劣,还真是名副其实,他从抢救室出来进了ICU,在里面整整昏睡了十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艾薇,你,没有结婚,对不对?新新,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我知道他一直在怀疑,因为舅妈一直在暗示我,说她越看新新,越像小时候的帆滨。

我沉默不语,他这样算什么,完全是又一次在逼迫我,用另一种更残忍的方法强迫我,他们是想把新新抢去吗?不可能,新新是我的命!

“我完全可以跟新新做亲子鉴定的,但我不想,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他看着我,语气一如既往地恶劣。

可恶!凭什么你救了我,我一定要跟你说实话,我偏不告诉你。我心里忿忿不平!

舅妈找我谈话了,她一开口就让我陷入难堪境地了。

她说:“薇薇,五年前,你走后,小滨疯了一样地找你,他在我面前哭着承认他借醉酒欺负了你,他说其实他一直爱着你,爱了你好多年。当时我听了也很震惊的。”

我眼泪是情不自禁地出来的,像打开却关不掉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

舅妈继续说:“倘若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即使她已经嫁为人妻,即使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再属于他,他依然会在她危难时奋不顾身。薇薇,你感受到了吗?他真的很爱你。”

他喜欢我,其实我很早就有感觉到,只是一直刻意地在忽略而已。

舅妈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结婚了,那他就是活该,如果你还是单身,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面对舅妈如此诚恳的话语,我再隐瞒真相确实不好。

我承认了:“确实,新新是您亲孙女。”

舅妈一拍双手,差点要跳起来:“我就知道,太好了,我的孙女,我有孙女了!”

“至于给杨帆滨机会,还是算了吧,他现在的地位,我也不配。”我冷静下来说。

不是我自卑,这社会很现实的,杨家是高干,杨帆滨又是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除却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也有自知之明。

“说什么呢!什么配不配的,假如他带别的女孩子来,我还不同意呢,你,薇薇,知根知底,温柔可爱,秀外慧中,是我们杨家理想中的媳妇!”舅妈的话让我温暖,但我仍然没有动摇。

一个月后,我陪杨帆滨去做康复,回病房的路上。他郑重地说:“艾薇,你答应我好不好,我想和你,成为我们,我想给你一个家,完整的家。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他的眼里有光,我心动了。

作为一个孤儿,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家。没想到,他竟然懂我,懂我梦寐以求的心愿,他的话直击我心深处。

一年后,在杨帆滨群追猛打下,我终于投降。我和“恶魔”组成了一个家,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房子就买在忆新路刚。

我们在忆新路的一家大酒店举办了盛大婚礼。

杨帆滨单膝跪地给我套上戒指的那一刻,他扬起脸,冲我露出了灿烂的笑,俊朗的男人秒变邻家男孩,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他轻轻地拥住我,我靠在他结实的胸膛里,他的怀抱很温暖。他凑近我耳边说:“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余生请多指教!”

余生请多指教,这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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