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翅雀》|画中鸟与笼中人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就是严酷又孤独的真相。有时候我们就是想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便很清楚那东西会害死自己。我们无法逃离自身。

——唐娜·塔特 《金翅雀》

《金翅雀》 唐娜·塔特著

读《金翅雀》有感 文|一颗桂味

已经成年的西奥在阿姆斯特丹回忆13岁那年的意外事件：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突遇爆炸，他的母亲在爆炸中不幸死亡，由于父亲早在几个月前离家出走，爷爷奶奶又无照看他的意愿和能力，西奥变成无人监护的孩子。故事线由此展开......

01 无法释怀的丧母伤痛

她的死是我的错。别人总是劝我，说那不是我的错，但那就是我的错。只是一个孩子，谁能想到呢，可怕的意外，运气不好，谁都有可能碰上这样的事。这些话都对，只是我一个字也不信。

失去一个至亲至爱的人是什么感受？西奥给了我们答案：迷茫、困惑、不愿相信、后悔、愧疚、自责、想念、绝望、落寞...一波又一波的情绪翻涌而来。

朋友陪伴他，老师心疼他，心理医生开导他，但走出悲伤的漩涡谈何容易？

“那就是我的错。”西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更糟糕的是，在失去母亲以后，西奥原本鲜艳的生活变得暗淡无光。他无法回归正常的学校生活、难以融入新的寄宿家庭，孤单的西奥只能在内心绝望地呐喊——

一切都完了，我沦落到了可悲的境地：迷失在错误的住所，错误的家庭里，这让我感到身心俱疲，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就像遭受审讯、好多天被禁止睡觉的犯人，眼泪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我心里反复想着，我得回家，然后又第一百万次想到，我回不成家了。

作者笔下的西奥的苦痛太真实，以至于读到这一段的我眼眶湿润。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到，如果有父亲、爷爷奶奶这些至亲的爱和呵护，西奥至少还有一个家，不至于陷入心灵的流浪。然而早在几个月前就和小三私奔的父亲、淡漠且推卸责任的爷爷奶奶，注定无法给西奥带来内心的安宁。

家，真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名词。近几年日本兴起了出租家人的产业，比如单身汉支付一定的租金就可以租赁妻子和女儿。他们想借此来感受家庭温暖，然而爱如何能租赁？演出来的温热如梦幻泡影，一碰即碎。

当你拥有家时，你可能不觉得它有多么珍贵，而当你失去了家时却会发现，那是无法替代的温暖。

02 陷入牢笼的名画与人

画里只有微弱的心跳和孤独，灿烂阳光下的墙面和无可逃脱的绝望。画里有停滞不动的时间，不能称为时间的时间。困在光芒中心的是那只小囚徒，毫不畏缩。在这张忠实的小画上，很容易就能看出金翅雀身上的人性，它的尊严和脆弱。一个囚徒，望着另一个。

我们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西奥一路忐忐忑忑的收藏名画，那隐秘的精神寄托和无法估量的价值让西奥不敢透露它的存在。似乎他在人生的每一个关键路口都是以藏好画为初衷——在纽约、在阿拉斯加、在阿姆斯特丹··而戏剧性就在于，归还名画马上可以得到不计缘由的数万美金奖赏，也就是说，兜兜转转，西奥害怕交出画后收到谴责和处罚——这件事是根本不存在的。

西奥的人生因此已经大为不同了。在十几年的追逐与躲避中，西奥内心的伤痛越来愈大，他远离了好友，没有了亲人，孤孤单单的被套上枷锁，游离在一小方天地中。

唐娜·塔特的笔触十分细腻，她让我们近距离的体会到主人公内心的煎熬、惶恐与挣扎，也给我们一种感觉——似乎只要西奥在最初勇敢的交出名画，一切就会有所不同：也许他就能凭着奖金和忘年好友一起生活，也许他还能够走出悲伤迎向新生活——但是，生活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十几岁的孩子，忐忑不安，无依无靠，画就是他唯一的慰藉。不安的、窃喜的心情，即便知晓这样做是不对的，也义无反顾地献身。

这本书读来最大的感受就是“情感真实”。在文字伴随下，我们陪着西奥度过春夏秋冬，看他喜怒哀乐，随他悲伤孤独。但读者只是局外人，我们爱莫能助、无力又心焦。

其实现实中的我们与西奥没有什么不同。我们站在局外人的身份可以把事情看得明明白白，而自己陷入纷乱时，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一定看得清是是非非。擦亮眼睛办事情，这句话只是靠说是做不到的，还得有一定阅历的积淀。

03 中间区域-- 不朽的爱

正如音乐就是音符之间的空间，正如星星因为彼此之间的天空而美丽，正如太阳以某个角度打在雨滴上，向空中洒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光带——我存在的地方，我想继续存在的地方，老实说我想死去的地方，就是这片中间区域：绝望、与绝望迥异的事物相交汇，创造出某种崇高庄严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写下这些。只要踏入中间区域，踏入真相与非真相之间的多彩边缘，待在这里、写下这些都变得可以忍受。

这本书的最后关于“中间区域”的文字读来有些晦涩难懂。但我隐约有种感觉，这是作者通过故事最想告诉我们的思想。

中间区域，最容易让人想到的是黑与白中间的灰色地带，在这个区域中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而在文中，这片中间区域是一个玄妙的地方，是在“真实”与头脑所认知的真实之间的一块彩虹般的分界线。

在西奥眼中，皮帕，如梦幻般的那个童年的她，是崇高与灾难的化身。博物馆初见，西奥就为陌生的皮帕着迷，在爆炸之后，西奥更被感受同类遭遇的她吸引。他们都在小时候受过严重的伤，他们都经历了那次可怕的事故，他们的缺点和弱点都那么相似。

多年来，西奥一直在追逐皮帕。皮帕于西奥而言，更像一种精神的救赎，是与画同等的寄托。

在西奥与皮帕之间，在西奥与画之间，在小鸟与画家之间，在画家和观众之间，都有一段难以言说的中间区域。但就如文末所言：最重要的是教我们学会与自己交谈的东西，教我们唱歌、将自己从绝望中救赎出来的东西。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大胆的往前走吧！即使选择的方向是错的，即使前方布满荆棘和泥泞，人生也许就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转个圈，我们终将能够走回我们所期盼的道路上。

只要信仰存在，爱将一直伴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