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烈火的一半真实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南希遇刺
一阵风透了半开的窗子,刮进卧房,裹挟着帘布而起。
南希翻了个身,眼前的沙漠忽现一卷波澜,沙层被推了开,隐绰间有东西露了头角出来。
脚上没有鞋履,她赤着脚,踩在软松的沙坡上,茫茫然走过去。
慢慢走得近了,她方看清,那是层层垒堆的白骨,大片不能见尾。有半截手臂扑着向上,身子却被完尽埋于沙下。
如同柯拉最后的明示,南希心里一阵触动,再一细看,那手腕上并无金色手环。
正要歇心,目光微微移动,却瞧见了其上短了半的小指指骨。
她是喘着粗气睁开的眼睛。
是熟悉的一切,她正在纳顿城堡,躺在她和奈登的床上。黑暗夺去了每样物什的本来面目,只有月光照了进来,给它们镀上了一层薄光。
伸手向身边探去,却徒触到堆塌在床上的冰凉被衾。
她险些忘了,那已在三个月前打响的亚托国内战。
亚托国很快向陛下和奈登发出了援助请求,而此刻距离奈登率军出征,已近一月了。
不知彼方的战况,南希担忧着奈登的情形,她捏着胸前的被子,转过身去,有一道刀光凛然闪过,紧接着又消融于夜色。
恍惚是她的错觉,可南希浑身有悚然之感,像是...像是有人注视着她。
“你是谁?”南希试探地开口。
随即她听到了几步外急促的轻微脚步声。
那不是错觉,南希笃定,她放声高喊:“来人...快来人!!”
受了她一惊,行刺者便跨着大步朝她冲过来,长刀紧接着就要落下。
南希向另一边翻身滚去,“扑通”一声摔在地毯上。
行刺者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侍卫推开了卧室的大门,模糊中那人向阳台逃去,侍卫们紧紧追上,四周一片混乱。
南希仍然惊魂未定,陆陆续续有人赶到,但多随去了阳台。
艾比她们也从自己的房间跑来,有人点上了蜡烛,房间里顿显明亮。
南希在她们的搀扶下正要起身,温妮莎却在此刻看着南希背后,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紧接着訇然尖叫。
南希忙回头,隐蹲在角落里的陌生男子已站起身,他满脸阴霾地举起手里的武器,直朝着南希砍来。
这样近的距离,使得南希避之不及,在这刹那间她的脑中空白一片。
幸而艾比匆忙中拉了她一下,她的上半身向左攲侧倒去,刀擦过她的手臂,割出一条血口。
难耐的疼痛瞬时席卷开来,南希弓着腰,她什么都没能看到,但似乎是温妮莎惊慌中把手中的烛台砸了过去,耳畔传来巨响,伴着淡淡的烧灼之声。
那人的动作有片刻迟钝,让后赶来的卫兵趁了先,卫兵下手精准,朝着他的脖子提剑就是一砍,瞬时血花四溅。
胳膊的苦楚令南希思量不得,她左手握住右肘,回头瞥了一眼将将倒下的尸体。
“夫人...”艾比她们唤了一声,随即要将南希搀扶站起。
南希把手递上,但右手使不上一点力气,只不住颤抖。
卫兵过去踹了踹刺客的尸首,确定人已经死透。
“温妮莎,快去叫医生。”艾比扶着南希在床上坐下,眼睛盯看着她的伤处。
阳台的争斗不知何时也已结束,只听到有人向楼下大声问询:“人还活着吗?”
底下传来回话声,言道:“没呼吸了!”
侍卫过来禀报,那刺客在逃跑时向前一个跳踉,随即翻到了外面,意图抓着杆子爬到楼下,他们跟不到,便砸了重物下去。那人手一松,整个人落掉下去,已摔得面目全非。
南希手臂正痛着,也没有说什么,只想要离开这间屋子。
她咬了咬牙,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她对众人交代道:“今天这件事......你们都不准向外言说,也不可让公爵知道,他在打仗,不可分心,如若有除今日以外的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我必问责,明白了吗?”
话音落尽后,大家都行了礼,统统应道:“明白。”
“辛苦了。”南希收回了目光,在艾比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间已布满腥味的卧室。
......
晚风在城堡周遭呼啸盘旋,远处漫天的星斗仿就万古不变。
这是南希站在新卧室窗边,眼前出现的第八场夜。
右臂之上有恍恍的痛感,但都被压在间或的剌痒之下。过了第八天,伤口已在慢慢愈合。
“夫人,东西都准备好了。”温妮莎在外面敲了敲门。
南希回过神,转头走出卧室,跟着温妮莎来到私室。浴盆摆在中央,金盏花浮在浴汤上,有滚滚热气向上蒸腾,房间里弥漫着散人气力的清香。
之前的那间卧室不可住了,搬到这个套间未久,南希还不太熟悉。
她伸出手探了探水温,刚想对温妮莎说“可以了”,回头又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艾比。
南希瞧见了她紧锁的眉头,“怎么了?”
“国王派人来了,说是奉命来接您。”艾比幽叹一口气,“那些人现在在楼下,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南希满心的疑惑,但心里却尚存着一丝明了,她或许能猜到,一切未发生的,将要发生的。
......
“晚上好,奥尔丁顿公爵夫人,冒昧夜晚登临,多有打扰。”使者脱帽行礼道。
“晚上好,”南希礼貌回应微笑,手平摊开,指向旁边的木椅,她把目光从靠背所饰着的象牙蔓藤花纹上移开,“您受陛下的谕令,自然是纳顿城堡的贵客,快请坐。是了,还不知怎么称呼您?”
使者挪了几步,在她所指示的位置坐下,“我叫查尔斯·布朗,夫人。”
“布朗先生,”南希点头,在另外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道您此番前来,可是因为什么事情?”
使者的视线不着痕迹擦过她下裙和上领,“听闻数日前纳顿城堡遭了袭击,您一定受了惊吓吧。”
南希心里颤了颤,一股冷寂顺着呼吸,穿过血液,直达心底。
“劳您和陛下担忧,都还好。”
使者似乎没意识到问题,补充说道:“我们虽与亚托国交好,但耐不住该国近来内战,敌对势力众多,有人想趁公爵殿下不在,全数报复于您,就此看来是毋庸置疑了。公爵殿下此刻远在边土之外,正为国奋战,夫人的安危着实让陛下感到担忧。”
他并不曾将注意放在南希右臂上,该是不知她受伤之事。
“先前只是两个小刺客罢了,构不成什么威胁,城堡的侍卫能够护我周全,可以请陛下放心。”南希的胸腔闷闷发痛。
有多巧合?
她压住了遇刺的消息,可国王却能知晓此事。
知晓此事却又不明了她受伤之事,南希能够笃定,一定不是从纳顿城堡内部走漏了讯息。
那么......仍然能够得知此事发生的人,徒剩下了...幕后主使。
心上有无限凉意,令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敌人如今只是派了两个刺客前来,给予了我国一个警告,后期战况将愈加激烈,那些贼徒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我们无法预料。陛下说了,此行我必要接公爵夫人归王城,这样陛下才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障您的安全。”使者坚持着,说出了他的目的。
南希明白。
杀了她,再将事情推给亚托国的卢克亲王,以此扰乱奈登的心绪,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当奈登动了报仇的私心,军队必将自乱阵脚。霍隆的士兵要为此付出代价,亚托国的士兵要为此付出代价,奈登......亦要为此付出代价,或终于战场,或被罢黜。
这便是陛下所要,要他自己一个安稳觉。
没杀成她,也可正好以此为理由强制将她带到王城,于他眼皮之下,名为保护,实则监禁。
自己将会成为国王手中的把柄,要挟奈登屈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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