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臥底

”這是妳的詞，王森，記好了“他打開手裡縮成一團的紙條，努力地看清了那幾個字。“用避x套出題，這群人越來越污了”心裏暗罵到。三十歲一過，王森就覺得自己老了，看早晨的太陽覺得像隔了一層霧，看下班的夕陽莫名的感傷，十幾歲時怕也沒有這麼傷春悲秋過。上週收到劉達的電話，他組個局，大學裡社團幾屆的同好們重聚首，玩玩遊戲，吃吃飯。王森本來是不想來的，過去的朋友聯繫漸漸少了，見面張口閉口也就是樓市股市孩子老婆的，好像人生除了這些也就乏善可陳了，雖然王森努力想想自己的生活似乎連這些也談論不上，有點焦慮，也越發覺得無聊。何況他不想把那些過去和現在的生活混為一談，那樣會讓他覺得這世上就真的沒什麼好珍惜的了。只是聽劉達不經意地說，那個人也會來。忍不住。

“輕、薄、愛愛時可以用來。。” 說話的是劉姍姍，一向私生活放蕩，大家立即噓聲一片。這些人表述的太明顯了，王森不耐煩的在手裡轉著手機玩。這次見面比想像中還要讓他覺得坐立不安。最怕聽到的這個名字，讓劉達在電話裡冷不丁講出來，王森心裡就翻江倒海起來。八年了，那個記憶中的身影和笑容不但沒有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為了這次見面，王森準備了很久，想將那些無聊的歲月都收攏起來，然而看著鏡中的自己，帶著一點將入而立的老氣，王森忽然有些心灰意冷，過去的終究還是過去了罷。來到約好的轟趴館已經遲到了，人比想像中的要多不少，王森打了幾個招呼，百無聊賴的加入了戰局，同時不安地尋找那個身影。

“很漂亮，顏值高” 又一人發言。是啊，王森還記得自己來不及網購，第一次去便利店買這個小玩意的時候。羞澀又莽撞的衝到櫃台前，那麽多五顏六色設計精美的包裝擺在一起，讓他十分驚艷，愣了半餉後匆匆拿了一個熟悉的藍紫色盒子，“喏，就這個”，“40元” 面無表情的收銀員多少讓他沒那麼緊張。出了門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沒那麼急了，看著穿行的人流和明亮的路燈，一些喜悅從心底橫流出來，他停下了，想要記住這個時刻，感覺夜風也停下來，站在他身旁，而那個同樣明亮喜悅的第一次，那個長髮飄飄的身影，就在前方。

“王森用這個。。。有點快哦”她悅耳但是揶揄的話語打斷了王森的沈思。桌面上出乎意料的安靜，每個人似乎都若有所思，而且眼神若有若無的看了王森一眼，張蔚兒和倪芮佳還交頭接耳了一下。王森臉色刷白，一下子非常尷尬，他這才發現，她就坐在自己的斜面，剛才視線被擋住，沒有看到她。王森呆住了，不敢去看她，也不敢想她說了什麼，更不敢想她為什麼要把這樣私密的事情講出來。“張蔚兒你們倆那麼多年怎麼還那麼膩，不許私下溝通”主持人劉達打破了尷尬的安靜局面。

她是他青春的死穴，她叫萬梓怡。大二那年，在校園十佳歌會裡，作為組委會的他站在台下看著這些歌手綵排，或高亢或深情，一水的流行或者主旋律，他覺得自己喝了一晚上稀湯寡水，胃有點疼。一個翡色裙子的姑娘拿著吉他上了台，唱了一首張瑋瑋的米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便再也忘不掉了。當時覺得，連空氣都融化在她乾淨的歌聲裡再也不敢呼吸，而她就在那個葡萄枝嫩葉般的家裡面安靜的彈吉他。之後的故事，像萬千青春物語一樣無聊但是極其美好，羞澀牽手，聊那些自己淺薄的人生，一起上自習，去圖書館，在日租房裡聽她唱歌，接吻，上床，吵架，然後在某一個夏天的午後，曲終人散。終於，他抬起頭看了萬梓怡一眼，正看到她對自己微微一笑，歲月已經磨掉了曾經的純真光彩，但卻依然能看得出心底熱切的光芒。當然，他承認，在床上確實有一點點快，可闊別八年後的第一句，竟是如此尷尬和羞憤的一句，將這樣一件事公之於眾。可能真的是有恨吧，但是他又何嘗沒有恨過。

“王森用這個。。。非常持久，久到離譜” 又一人發言。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事聯繫在一起讓王森面紅耳赤，他猛的抬頭尋找這是誰在開他的玩笑，看到的竟是一個不熟的男生，他坐在萬梓怡的旁邊，臉上帶著似是而非的表情，王森又呆住了半餉。然而這次桌面上沒有任何反應，大家嬉笑如常。王森徹底不知所措了，他看著萬梓怡泰然自若地和這個不知好歹的男生交頭接耳，又分明看到她曖昧不清看向他的眼睛，一萬匹尷尬的草泥馬飛馳而過，壓碎一地心底的雞毛。那個夏日午後，王森便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明的美好，就連青春的耀眼光彩，也一併消逝了一樣，然而萬梓怡瞪大的雙眼，扔出去的課本、跑出去的身影，她聳動的肩膀，滑落的淚水以及最後那一番談話，卻從未從王森的腦海中消除。 那個夏天那麼熱，熱的人心發慌，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那麼熱的夏天了。“梓怡”他囁嚅著唇想要對萬梓怡說點什麼，好讓她停下來這個尷尬的惡作劇。

“所有人發言完畢，大家一起投票投出臥底，三、二、一！”劉達一臉正經的喊道。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人都指向王森，眾人一起大笑。王森懵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熱辣滾燙，陰晴不定，手裡還攥著那張紙條。“王森被投票出局，他的身分是－－－臥底！平民大獲全勝！”

眾人的目光都在王森身上，他回過神，搶來別人皺縮的紙條攤開一看，上面赫然寫著 ”魅族note3“。這不就是他剛剛玩在手裡，新買的寶貝手機。魅族note3的特點便是“快的漂亮，薄的持久”，可謂是青年良品。而眾人所說的，是機身輕薄、顏值高、運行快、電池持久。王森又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但還是忍不住又看了萬梓怡一眼。

老朋友的聚會終究還是愉快的，觥籌交錯之間，王森多喝了幾杯，出來時眼光有點迷離。萬梓怡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想想還是介意那些年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