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含黛，樱如故】五

雨停之后，道路虽是泥泞，但是却较之前好走了不少。不多时，便到了李氏的家门口。昏黄的烛光从窗户透了出来，想必李寡妇还在等着女儿归家。他有些歉意，“李姑娘，今日耽搁你了。天黑了，我不便入内，请跟你娘道声好。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改日？”姑娘眨了眨眼，倒是毫不客气地提问，“改日是哪一日啊。”

“这改日。。。便是。。。便是。。。”他被问地有些发窘，这姑娘怎么总是这般，不按常理。

“噗嗤。”她终于笑了出来，“左大夫你真是个正经人，玩笑话罢了。可不要当真啊。”

他脸上有些发烧，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个姑娘，年纪虽小，却总有办法让他狼狈不已。他甚至觉得自己痴长了好几岁，白读了这许多年的书，在她面前，总是这般束手无策。

“李。。。李姑娘，可再不要这般打趣左某了。左某生性愚钝，如此，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李小樱也不回答，只是这么直直看着他，眼里有笑意就要溢出。

他不敢再看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袄子，掸去了上面残余的水珠，就好似这般，便能拂去心上的那些绮思。“时候不早了，李姑娘早些安置吧。”

“嗯。”

“睡前泡一泡脚，今日淋了些雨。莫要着凉了才好。”

“嗯。”

“那。。。那左某先告辞了。”

说罢，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只一下，便又倏地收回，打趣般，“左大夫，你也莫再叫我李姑娘了。姑娘长姑娘短的，好生累人呀。”

“那，我该如何称呼李。。。额。。。姑娘。。。”

“叫我小樱啊。”她笑答。

“樱。。。”他有些愣神，只觉得这一字熟稔极了，仿佛唤了好多遍，不禁脱口而出---“樱儿”。突然间，他仿佛看到了满山的樱花开遍，清风拂过，花瓣纷飞，簌簌而下。

下一刻，眼前的画面便消失了。他回过神来，觉出了有些不妥。只见到小姑娘红了脸，虽是黑夜，可他还是看见了，在月光映衬下，那脸红的，仿佛是熟透了的番茄，似乎还向外透着香气。

他不禁有些汗颜，“是左某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姑娘急急地道，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诚挚。他又看到了她眼里的星火，亮得他转不开眼。蓦地，她复又低下头去，像是带了一丝羞赧，“只要左大夫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那，左某告辞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地要往回走，。

“等一等！”又被拉住了。他一手被她攥着，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捂住了心口，只觉得心中如有鼓擂般，咚咚的响声，藏都藏不住了。

“再等一等。”她松开了手，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女儿家的娇羞，他也不敢回头，好半晌，她似乎鼓起勇气般，“那，左大夫，我唤你什么？”

“啊？”他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看她。

“我娘的病已经好啦。我可不能总是左大夫左大夫地唤你啦。”她又笑了起来，一如往常，把脸凑到了他面前，那架势，倒像是非要他说出什么来一样，“那我唤你什么啊？”

虽是秋后的雨夜，身上觉着潮湿阴冷，但他的颈间却开始沁出汗来，一滴、一滴悄悄地钻进他的里衣，滑腻腻地，有一些痒。

“左大夫。”姑娘估摸着是不准备放过他了，在一旁催促着，不依不饶的，他只觉得心慌又欢喜，却是一丝恼意也无。

他轻叹一声，低头看她，温言道：“左某，单名一个岚字。”

“岚者，山间润泽也。”阿姐，便是这么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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