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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乐事》上(散文)

2019-11-27  本文已影响0人  读秒

     

《童年乐事》上(散文)

 

        我有很多记忆的宝库。小时候有太多的事,都全搁在那儿了。只要我愿意,就可以滔滔不绝地流出……

                                      山    洪

        山洪,是大山渲泄出来的泪泉。

        一场暴雨之后,泛滥的山洪,到处是壮丽的奇观。山村的生活平淡无奇,除了每天周而复始的日出和日落,再就是人们无休止的劳作,此外就再没什么新鲜事了。

        夏天,乌云事先在天空铺垫个阴沉的气氛来,电闪雷鸣又心领神会地助起了威,暴风骤雨就哗啦啦铺天盖地而来……急匆匆的雨点,在瓦房背上,像沙子在猛砸一样,风卷残云地把房前屋后的柏树槐树桉树竹子,吹得东倒西歪。

        如果暴雨下在晚上,我们兄弟姐妹们就都有些害怕了。既怕那些恶意的声响,又怕那黑灯瞎火的“窟窿”,它们成了我们雨夜缩成一团、不敢做声、整夜整夜合不上眼的主要原因。

        雨水从有缝的瓦沟里漏进屋来,滴落在瓷盆里的声响,有时我们把它当催眠曲,听着听着就能入睡。有时又觉得它特恐怖,吓得不敢作声。

        第二天早上,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满眼湿漉漉的世界。放眼望去,沐浴后的山峰,新鲜得像水墨画一样。

        穿出去干净的鞋子,很快就被不听招呼的脚弄脏弄湿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悄悄钻到雨水压弯枝头的树下,专等后面跟来的人,将雨水全抖落到他们的头和衣服上了。那哭天扯地的喊叫声,就是新生的怨恨。但转眼之间又和好如初了。

        放牛割草,仍是那个下雨的早晨,该干的活儿。

        到处是夹杂着泥土的山洪在流,有的是从山顶飞流到山下拉长的瀑布,气势磅礴,有的是在半山腰就被剪断了,没有形成气势的流淌。泥石流的山体,撕下了山的一大块一大块的洪荒之色…

        由于我们家就住在山顶,所以最能把对面山上流水的路径尽收眼底了。相反,住在对面山上的人们,想来也会在他们的眼底,勾勒出我们这座山上流水的路线图了。那山洪不绝于耳流淌的声音,却是两山的人们,都能听得到的激昂的乐声吧!

        洪水冲唰过的地方,是深深的凹痕,裸露着粗壮的树根、光滑的石块和泥土板结的老底…

        运气好的话,还能从水沟里抓到些鲫鱼和鲤鱼来,大的小的都有。那些鱼也许是从决了堤的堰塘里跑出的,也许是从冬水田里钻出来的……

        到处是松软的泥土,到处是没过鞋邦的蹚水,我们干脆把没多少作用的鞋脱下放进身后的背蔸里,高卷裤管和衣袖,顾不得那么多,戏耍在水里。打水仗和捉鱼,是最惬意的满足。

        脚是雪白的,洪水是沁凉的。湿了的衣服,在山风的吹拂下,身体有些瑟瑟发抖了。

        身后拴在树桩上的牛,啃光了周围的浅草,抬头望着我们……背蔸却张着空空如也的嘴巴。

                                            抓      鱼

        鱼充实了山里娃的精神世界。

        无鱼不少年,鱼就是孩童时光里的玩伴。鱼是小小的“ 我们 ”。

        它们在水里的 “英武“姿态,常常撩拨着我们痒痒的心。那乌黑的脊背,一遛烟地乱窜,尾巴搧起一团团的浑水……这些都是我们要逮住它的理由。

        但对于生活在高山上的我们来说,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水一直是个稀罕地存在。为了防止天干久旱,也为了方便淘洗,聪明的祖先们早就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建好了堰塘和冬水田,鱼就在那里野生野长,靠自然的力量繁殖,时不时为村民们提供着打牙祭的机会。

        村里人都知道,上庙子田和下庙子田、柳树堰和农王堰,这四处水源地是最肯长鱼的了。

        在长大的鱼们中间,也只有鲫鱼和鲤鱼这两种鱼类,顶多还有些黄鳝青蛙之类的与之作伴。但山里人坚守着本份,是从不馋嘴吃黄鳝和青蛙的,那样会有人说你“好吃,连那些都不放过…”一一有这些闲言碎语,“好吃”的人,便在村里抬不起头了。

        那些水里的鱼,别看它们蹦跳得厉害,山里人自然有他们擒拿的办法。

        不是垂钓。而是用穿了底的背蔸“抓”。当然,也有赤手空拳地去石头缝里摸鱼的。

        不过,有水和泥浆的石头缝里,有时也藏着乌梢蛇和黄鳝,虽然乌梢蛇在水里不咬人,但一摸到它们的腻滑,是会吓得“ 妈吔、妈吔 ”的乱叫。如果摸到的是一条大点的鱼,它肯定就乖乖被擒了。

        冬天是天然的封鱼期。自从谷子收割后,那 “两田“和“ 两堰”在冬季来临之前,都屯满了水。水田加边加盖,堰塘则作了漏水处理,再没有什么可惊吓到鱼儿的地方,有的只是洗衣淘菜漾起的水波。以前那些在上一年还是不起眼的小鱼儿,终于在这个清静的冬天里,加快速度长成了“大鱼”。   

        春天到了,该是收水栽秧的季节,温暖的阳光照在广大的水面上,鱼儿结束了在水草丛中、在酥软的泥床上,过的那种舒坦的日子,尽管它们还在游啊乐的。

        水枯鱼跃,我们专等这机会的到来。为此,我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抓鱼工具,加入到伙伴们围猎的队伍。

        从集体水田里把自己抓的鱼拿回家,完全不像挣工分分粮那样,是按人头分配。凭你的能力,抓多少都是自己的。

        我们的抓鱼工具,是烂了底的篾背,叱咤在淤泥的深处,受惊的鱼儿,慌张地在背蔸边上碰壁一一要的就是这种快感。

        伸进背蔸的一只手,是根本不可能把圈住了的鱼儿逮出来。那意思是让鱼儿在背蔸里放任地碰去,看它惊慌到什么时候。

        没人的晌午,烈日当空照的时候,一个人也会去到上庙子田或下庙子田里碰碰运气。两个堰塘水面小,淤泥深,没有大鱼。

        捉回的那些鱼儿,是改善全家伙食的好机会。母亲把它做成了藿香鱼、酸菜鱼、豆花鱼,小小的鱼仔,还剁成了鱼丸,不过小刺很多,得小心下咽……

        这些个鱼做的菜,虽然闻起来,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诱惑,但到底还是抓鱼的乐趣更大些。

        鲜吃之后,母亲也把它们从乌黑的脊梁上剖开,腌上食盐和辣椒面,晒成干鱼,以后红烧吃。

                                        代销点

        有“黑皮蛋”卖的代销点,在我心中,一直是个没有忘却的存在。

        它被一片深宅包围着,周围多条小路通到了它的门口。古老的桂花树和银杏树,遮住了夏日的阳光,为它提供乘凉的荫蔽。

        村里那所唯一的小学,与它做起了邻居,带来了白天的热闹。

        我在那里读一年级的时候,那个代销点就已经有了。只不过当时的我,是站在高门槛外默默地看着它,因为我什么都不起眼,也没人在乎我。但我喜爱闻那屋里散发出的烟酒糖混杂的香香的味道。

        虽然屋里的阿姨看见了我,像赶鸭子样的走了出来,对我说:

“ 黑蛋,喊你爸爸妈妈给你钱,你说你要买糖吃嘛” 。她拿出一颗小水果糖在我面前晃悠了一下,就拿走了。“水果糖一分钱一个,柿饼糖五分钱一大个…”

        我想起书包里断了笔芯的那支铅笔,还有撕得七零八落的课本…到底是不敢伸手向父母要的。

        货架旁边有两个大人坐在那里,边喝酒边吃着什么。

        “来,黑蛋,给你一点皮蛋吃”,陈爷爷把筷头大的一点“皮蛋”喂到我嘴边,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皮蛋。味儿怪怪的,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直到我小学毕业,那代销点都一直存在着。我常常要去那里按大人的要求买东西回家。

        由于它是我们全村唯一的购物“点”,尽管东西很贵,但毕竟无法选择,不然就得跑到很远的街上去买一一那就要爬山过河才能到达。想起来都头痛。

        父母给的钱,只够买要买的东西,比如盐巴和醋、酱油…多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我每次去到代销点,都想办法在那里尽可能多呆些时间,目的是能闻到那里诱人的香香。还有,守株待兔地也想再“弄”点皮蛋吃,那味儿实在太好了。自从第一次赏到后,就一直奢望还能有机会再吃上一口。

        实际上,大多数时间,我还是失望了。

        假期里,大人们谷子打累了,麦子割累了,包谷也掰累了……总之,累了的时候,男人们就会想方设法,去到代销点上“来二两…”,剥几个皮蛋下酒喝。他们的女人也会在旁边尝尝皮蛋的味道,我们这些同样是挣工分的孩子,眼馋归眼馋,有时即使吃不上皮蛋,也会有一二颗水果糖的收获。

        到我读初中的时候,我们家在相距一公里远的地方,也开了一个代销点。公社对各村办理代销点的手续一直卡得很紧,主要是“社办企业”担心从他们不多的碗里分羹,父母便以家贫子女多为由,又加以合法合规经营的许诺,总算开辟出一条增收的门路来。

        代销点进家,烟酒糖茶的香味,倒是天天都能闻到了,更主要的是,吃皮蛋的机会多起来,却不是以前的那个味儿了。

        代之而来的,是每次从七八公里以外的人民公社或镇上背货回家,一种刻骨铭心的劳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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