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开讲》——易筮的占断法式及其流变

易筮的占断法式及其流变

运用蓍草演出一卦，只是先决步骤，接下来还必须进入“占断”程序。

那么，依照“三变成爻”、“十八变成卦”之例筮得一卦之后，古人又是如何据以占断事物的吉凶利弊呢？其具体规则，前人说法不一。

但其大略方式，是依筮得的卦中变动情状而定：凡筮得“老阳”（九）、“老阴”（六）之爻者，无论几爻，均当使老阴变阳、老阳变阴；此时所遇卦形称“本卦”，所变卦形称“之卦”，从某卦变到某卦称“某卦之某卦”，占断时则分别依据本卦、之卦产生变动的情状并结合卦爻辞所述而推其象数、辨其义理，最后针对所需占决之事得出结论。朱熹《易学启蒙》曾参考旧说，归纳出七条较详细的《易》筮推占法式：①一爻变，则以本卦爻辞占；②二爻变，则以本卦二变爻辞占，乃以上爻为主；③三爻变，则占本卦及之卦之彖辞（即卦辞，下同），而以本卦为贞（内），之卦为悔（外）; ④四爻变，则以之卦二不变爻占，乃以下爻为主；⑤五爻变，则以之卦不变爻占；⑥六爻变，则《乾》、《坤》占二用（指《乾》卦“用九”辞及《坤》卦“用六”辞），余卦占之卦彖辞；⑦六爻皆不变，则占本卦彖辞。此种归纳，实已尽括《易》筮过程的所有情状。唯其所列推占条式，虽未能完全切合“因象求占”的原理，后人亦颇有指摘攻驳者，但却无妨其自成一家之说，有较广泛的影响，故宜备为参考。

在研讨《周易》筮法条例的同时，我们可以得到四方面的主要收获：

一是，知悉《周易》因蓍揲卦的过程，蕴含着古人的数学知识与技巧，从一个角度领会到《周易》哲学体系中包容的特殊的“易数”内涵。

二是，明确易筮结果所得出的“七、八、九、六”之数，其中以“九”代表可变动之“老阳”，以“六”代表可变动之“老阴”，以“七”代表不变动之“少阳”，以“八”代表不变动之“少阴”。《周易》哲学既主于变动，故三百八十四爻凡阳爻皆称“九”，凡阴爻皆称“六”。

三是，把握了易筮的基本程序，颇可加深对《系辞上传》“大衍之数五十”一章的理解。

四是，对历史文献所记载的易筮资料，可以较顺利地掌握其内容要义，减少研索过程的文字障碍。

显然，探究《周易》的占筮条例，是治《易》者所不可少的步骤。故尚秉和先生《周易古筮考》指出：“《易》本用以占筮。不娴筮法，九、六之义即不知其何来，而《系辞》‘大衍’一章尤难索解，《春秋传》所谓 ‘某卦之某卦’亦莫明其故。故学《易》者宜先明筮法。”

至于《周易》筮法本身，也是随着时代发展而出现各种流变。如汉以后流行的“金钱代蓍”法（又称“金钱卜”），即以三枚铜钱代替五十根蓍策，以六次投掷代替“四营”、“十八变”的程序，这是对古代筮法的简化。这种筮法，还将五行、天干、地支与六十四卦的爻位相配合，并纳入“六亲”、“六神”等名目，创造了“世应”、“飞伏”等条例，则又使古代筮法的内容全面复杂化。后来，《易》筮又与图谶、测字、相术、星占术、堪舆术等合流交叉，愈变愈繁，乃至被改造得玄妙无端，沦为体系繁杂的民间术数，此已不属本书所欲论述的范围。

综上所述，我们把古人演蓍占卦的主要程序作了一番分析，旨在揭示《周易》所曾具备的“占筮”功用，以及“七”、“八”、“九”、“六”之数之所由来。不可否认，往古先人的思维是多层次的，有着十分鲜明的时代特色与历史精神。从《左传》、《国语》以及《史记》、《汉书》以降的历代史籍中关于易筮记载的例子看，古人在运用易筮之时也不乏分析大自然与人类社会之间关系的理性思考——那么，处在今天的时代，我们将如何理解古人的这些行为呢？如何评析五千年茫茫历史长河中先人们用蓍草所演绎的性命之理呢？这一问题，显然仍值得研究哲学或人类学的学者们认真、冷静地加以推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