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风雅体诗选》读札

2018-12-18  本文已影响1人  e2019ddab81a

《风雅体诗选》读札

《风雅体诗选》读札

吴营洲

《风雅体诗选》[①]这个书名,在读书不多的我看来,貌似“生涩”了些,欠“通俗”,不如直叫《诗经选注》,好让人一目了然。

其实,这的确是本“诗经选注”。它收录了一百六十九篇《诗经》作品,其中国风一百一十篇,小雅五十一篇,大雅八篇。除此之外,并无他诗。

也许,此书是一套丛书里的一种,丛书名为《中国诗体丛书》,它便不得不“削足适履”“更名换姓”了。

此书的结构,甚是单纯,只有“题解”“原诗”“注释”三部分,没有“译文”。“题解”“注释”也均简略。

翻看此书,我主要是看其“题解”,“原诗”“注释”基本上都滑过去了。

我发现,此书的“题解”,与众多的《诗经》读本几无差异。诸如:《关雎》“是一首恋歌”,《卷耳》“是一首思妇怀远诗”,《螽斯》是“向人祝贺多子多孙,儿孙满堂”,《桃夭》“是对女子出嫁的祝辞”,《兔罝》“是一首赞美武士的诗”……

但也有稍异者。诸如称《北风》“这首诗是写人们不堪虐政,号召大家一同逃亡另谋生路”之后,又附了一句:“或以为是一首爱情诗。”只是对附的这句并没作任何解释。我想,“诗无达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很是正常,便没有“细究”,也就顺势滑过去了。

我发现,此书对《桃夭》篇中“夭夭”的注释颇有意味,也具诗意。

对于“夭夭”一词——据我所知——各论者的注释分别是:“少好之貌”(朱熹),“年轻貌美的样子”(江阴香),“茂盛的样子”(程俊英),“生机勃勃的样子”(蒋立甫、王秀梅),“形容树木少而盛美,颇有生机的样子”(王延海),“姣好貌,总写桃的风调”(李山),“茂盛貌”(于夯),“美丽而茂盛的样子”(沐言非),“桃含苞貌,一说形容茂盛而艳丽,一说少壮的样子”(唐莫尧),“桃花含苞的样子,形容柔嫩茂盛而艳丽”(徐志春),“花朵怒放的样子”(刘永生)……

而此书对“夭夭”的注释是:“树枝屈曲随风摇曳的姿态,比喻女子体态姣好的样子。”

这和何新的注释异曲同工。

何新的注释是:“……夭,摇也。……弯曲之貌曰‘夭’(静态)。……弯曲而摆动之貌曰摇(动态)。”

在我看来,唯有将“夭”释作“摇”,整首诗才“通”,才无抵牾。

因为,该诗的三章,呈层层递进态势:从新嫁时艳若桃花的春华初茂,到婚后生子、丰腴成熟的少妇,再到“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儿孙满堂,这就是一个女子的一生。人生四季各各不同,唯有桃枝的摇动,乃生之常态,与季节无干。

然而,当我读到《清人》篇时,见其“题解”是:“这首诗描写了郑国清邑士兵的军事生活。赞扬他们军容严整,勤于练武,充满着斗志昂扬的精神。”不由地有些纳罕。在我印象里,这是蒋立甫的观点啊。找出蒋书一翻,果然!看起来,此书是认同蒋说的。

而在我的印象里,大多《诗经》读本都是把该诗解作“讽刺诗”的。

如今人程俊英称:“这是一首讽刺郑国高克的诗。……《清人》的主题和作者,史有确证,大概是不错的。诗极力渲染战马的强壮和武器的精美,每章的末句,都含着辛辣的讽刺。”

据我所知,众多古人都持这一观点,如朱熹、吕祖谦、苏澈、范处义、陈推、牛运震、方玉润等。众多今人也持这一观点。貌似唯有何新等,认为该诗是首情诗,是“女子忆念一位戍边的武士、情人,作诗颂之。”

蒋立甫对该诗有个“说明”:“旧注以为该诗是讽刺郑文公和郑将高克的,但诗意并无讽刺意味,故不取。”

我觉得,这就属见仁见智了。

就我而言,我认同《清人》是首“讽刺诗”。

我在反复读了此书——实为蒋立甫——对该诗的注释之后,发现问题可能出在对诗中“翱翔”“逍遥”“作好”三个词的理解上。

此书认为:“翱翔”是“形容士兵军事操练时左右盘旋”,“作好”指“军容威严……目的在夸奖主帅指挥有方”。

可其他学人多认为:“翱翔”是“游戏之貌”,“逍遥”是“闲散无事,驾着战车游逛”,“作好”是“无所事事,一说做表面工作”,该诗表面上是在称颂淸邑士兵如何强壮,如何威风,如何刻苦,而实际上他们却是在河上闲散游逛。如此一解,该诗的讽刺意味霎时便跃然纸上。

《清人》原诗仅有三句:“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清人在消,驷介镳镳。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鉴于我对该诗的理解,将其“戏翻”为:“清兵驻在彭,兵马势汹汹。双枪缀双缨,河边闲似鹰。/清兵守在消,兵马声浩浩。长矛饰雉毛,河边瞎胡跑。/清兵戍在轴,兵马气吼吼。车旋刀也抽,主帅瞎逛悠。”

当我读到此书的《东门之杨》篇,感觉其“题解”有点问题。

该诗很短,仅有二章三十二字:“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此书对该诗的“题解”是:“该诗写男女约会,约会的地点在东门,约会的时间是黄昏。”

这样解释固然是没错的,但仅仅这样解释,就稍显欠缺了!因为只说了“黄昏”,而没说紧跟其后的“明星煌煌”“明星晢晢”。

窃以为这两个“时间点”,要么都说,要么都不说。

有论者将该诗释作“男女私会之诗”,就好过此书对该诗的解释。

据我所知,程俊英、王秀梅、王延海等认为,该诗是“男女约会久候不至的诗”。

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解释也未必恰切。因为仅仅从原诗中,是不能判定从“相约在黄昏”到启明星都出来了(天都快亮了)这个时间段,其心上人是没来,还是来了!

窃以为,该诗或有二解:其一是,约会时间定的是黄昏,但启明星都出来了,相约的人还没有来;其二是,约会时间定的是黄昏,但启明星都出来了,两个人还在一起缠绵。一“悲”一“喜”,看官信哪个就是哪个。另,该诗是男等女,还是女等男,均通。

我对该诗的“戏翻”是:“东门有棵杨,其叶沙沙响。相约在黄昏,(此时)启明已发亮。/东门有棵杨,其叶哗哗响。相约在黄昏,(此时)启明已闪光。”

我发现,此书对《新台》篇的“题解”有点另类。此书写道:“此诗写女子嫁给丑汉,对婚姻不满发出的抱怨。”

这样的“题解”固然没错,但是在我印象里,所有的《诗经》读本对该诗都不是这样说的。

据史载,卫宣公为儿子择了个媳妇,见其长得太美,便起了邪念,于是在河边筑一“新台”,拦下准儿媳,并将其占为己有。卫国人憎恨这件丑事,遂将他比作癞蛤蟆。

有论者称:“《诗序》说本诗是‘刺卫宣公’之作,可信。”(王延海)“对此诗自《毛诗》以来,看法一致。无异辞。”(徐志春)

几可这样说:“这是人民讽刺卫宣公劫夺儿媳的诗。”(程俊英)

这是关于该诗的“成说”,也是该诗的“本义”。

为什么此书非要先说或“强调”该诗的“引申义”呢?

我发现,此书对《式微》篇中“式微”的“微”注释为:“当读为‘昧’。”

我感觉这个“注释”委实没有必要。若是通假字倒是可以注的,若是《诗本音》《诗经古今音手册》《毛诗正古音》《毛诗古音考》之类的书也是可以注的,而此书的此注则是多余。

试想,汉字的读音自周朝到当下,历经了两千多年,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我曾在网上听过用古音朗读的《诗经》篇章,那简直像是在听外语。

再者说,如此“注释”读音,你注得过来吗?注的确切吗?

窃以为,《诗经》既然已经传到了当下,还是尽量用当下的语音来读吧!不要刻意在意古音怎么读了,也不要刻意在意押不押韵了。

在我看来,此书仅是本“通俗读物”,并不是“学术著作”。此书的选注者,或许仅在《诗经》中选谁不选谁上动了些脑子,当然也在每首诗“众说纷纭”的题旨上作了些甄别、遴选,但整本书翻下来,委实看不到选注者本人独到的学术见地,感觉书中的每句话,每个字词,甚至每个标点,都是有“出处”的,感觉此书就是“攒”出来的百衲本。

此书的封底有段关于此书的介绍文字,其中写道:“……风雅体是《诗经》中的精华,以其代表的关注现实、反映现实、批判现实的精神,在中国诗歌史上代代相传,历久而弥坚。”

此书的前言也称:“……以‘风雅’为代表的关注现实、反映现实也批判现实的精神,……作为一种文学精神和文学传统代代相传、历久而弥坚。在建安诗人、南朝诗人左思、刘琨、鲍照们的作品中,在诗圣杜甫的作品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不息的影响……”

可是,既然此书定名为《风雅体诗选》,为什么仅仅选了《诗经》中的“风雅体诗”呢?是《诗经》之后就没有“风雅体诗”了?如果没有,那以“风雅”为代表的啥精神又是如何“代代相传”的?如果有,为什么不选呢?如果不选,又如何对得住此书书名呢? 

[①]王长华选注:河北大学出版社2004年5月版。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