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雨中外卖

上午十点，雷声隆隆，几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前一秒太阳还在灰白的云层里穿梭，现在，却被乌云盖得严严实实。

“这鬼天气，让人都不知道穿什么衣服了。”

“中午吃什么呀？”

“下午一点开会，点外卖吧。”

老板不在，办公室里热闹起来。七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冬夜里煮火锅那么火热。话题从吃穿，联想到雨停后的打球，甚至徬晚回家后的各种琐事。

热火朝天中，老板的秘书小刘一手抱着一堆厚厚的文件进来，推了推鼻梁上快要滑下来的黑框眼镜，说：“会议提前15分钟，陈总下午有安排，请各位按时参会。”

“老板今天心情如何？”小美旋即凑过去问小刘。

小刘瞅了瞅，说：“不好也不坏。”

小美自讨没趣，长长的哼了一声，走回自己的工位。

老板心情就是晴雨表，阴晴不定的时候，最难猜。像这雨天，一会出了太阳，一切都好办。要是晴天，来了阵暴雨，后果难以想象。

会议提前发了会议通知，议题是讨论下阶段的工作安排。上个月公司业绩不大好，所有人员都被扣了绩效工资。

大王作为部门负责人，首当其冲。不用想，得先自我检讨，态度要诚恳。老板最忌讳敷衍，自大，有错不认。最重要的是，得拿出具体的改善措施。老板不管你起早贪黑，满脑子，全身心都扑在公司的业务上，他只管看数据，看你为公司创造了多少利润。你为公司创造的价值，代表了你的价值。当你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你也就可以 拎包走人了。

每每看着惨淡的经营数据，大王总是想到他妈的资本主义。越想越没劲。前一晚上还被老板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说他不懂管理，不懂运营，狗屁都不懂。披星戴月的开车在回家路上，大王放大了音响，忍不住骂起来。车行到江北路，拐个弯就到家了，他关掉音响，打电话给赵磊，约他去喝两杯。两个平日里人模狗样的“精英”，去了东郊最不起眼的烧烤摊。烟雾缭绕中，吐出的唾沫星子混合着烧烤的辣椒面，所有不快，憋屈，吐出来又咽了下去。叫了代驾，回到家，已经凌晨2点，老婆孩子全睡了，摸黑爬上床刷起朋友圈。

十点半，窗外雨声哗哗。小美开始张罗订餐。

“王经理，我们点周记，你要吃什么？一起订了。”小美对大王说。

“要个牛肉套饭，一会微信给你。”大王头也不抬的说。

小美拿起电话，大王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嘱咐了一句：“让他送快点，一会就要开会了。”

小美嗯了一声，继续打电话。

大王看着部门其他人汇总过来的数据和改进计划，皱着眉，直摇头。一会的会议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爱咋样咋样。

叮叮叮，微信上，孩子的班级群跳出一个消息，要求明天家长务必来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大王顾不上这些，孩子的事他不用操心，有孩子妈在。可就是这些工作，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后来，他忽然意识到，孩子已经幼儿园毕业了，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也给忘了。

十二点了，窗外雨越下越起劲，像炮仗一样响。小美理直气壮，冲着电话那头咆哮：“我十点半点的，到现在一个半钟头了！你们怎么个说法？”

应该是电话里，客服解释了一番，承诺很快送到。小美气势汹汹的挂了电话。

眼看就快到12点半了，餐还没到。大家坐不住了。谁也不知道下午的会开到几点，饿着肚子开会会要人命的。有人嘟嘟囔囔，有人一言不发，看着窗外，望眼欲穿。有人在手机上打游戏，好忘记饥饿和开会的恐惧。

办公室的门是两扇对开的玻璃门。来谈业务的都是老客户，新客户都由专人带着来。下雨天，小美总习惯了关上门。

“砰！”一声响亮的撞击声。一个穿着明黄雨衣的女人出现在门前，两手各提着一提白色快餐盒。雨水模糊了她的脸，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贴在脸庞。

办公室的人都被怔住了。原本想冲着送外卖的发一通火气，现在火气全被憋了回去。小美赶快去开门，连声说，大姐，有没有撞到哪里？大姐摇摇头，麻利的放下快餐，“你们数数，总共八份。”

大姐摘下雨衣的帽子，里面有个1岁左右的孩子露出头来。咿咿呀呀了两声。大姐转过头，对那孩子凶了一声：“别吵吵！”孩子不再吭声，倒是用手去扒大姐湿漉漉的头发。

大姐转身出了门，肥硕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雨衣里，小孩子的头很快被雨衣的帽子盖住。

大王坐在窗边，匆忙的扒了几口牛肉饭，看着这位大姐骑上电动车，在雨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