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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故事节丨后来

2018-05-02  本文已影响6678人  熊吉诃德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423故事节丨后来

(序章)

“你,还好么?”

“挺好的。你呢?”

“我很好。嗯”

短暂的沉默,有点尴尬。

我大着胆盯着她看了几秒,还是那个带着甜甜笑容的面孔,有几分象孙俪,这些年没怎么变化。

她轻松的扬了扬嘴角,眼睛却是低着的。

“你爸妈还好吧。”她问

“都还行,你父母呢?”

“挺好。”

经理室有个服务员探出身子,嚷着:“小白姐,你电话。”

“哦,来了。你坐一下。”后半句是对我说的。

“嗯,好,你去忙。”我松了口气,仿佛胸口挪开了一块压着的大石头,却对那个电话和服务员愤愤不平,有些懊恼。

环顾自周。

窗明几净,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除了我空无一人。靠窗的桌面反映着窗外临近傍晚的天空,明晃晃的,衬出店内光线的浓郁与幽静。

我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圆口方底,晶莹澄亮,盛着大半杯纯净水,清彻透明,手指捏过的地方会留下一个带着水汽的指印,随后隐约消失在空气中。

桌上有两个杯子,有一个是她的。

她在接电话。

我,在干什么?

“哗啦!”一个刺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扭头一看,靠!是我的自行车倒了!一个中年女子一手拉着玻璃门,楞在那里。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快步走到门口,扶起车,一边说着“没事,没关系”,一边检查车子有没有损伤。

那女人礼节性的说了声对不起,走进店里。

我心里突然一阵慌张,注意力说什么也集中不了,把车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却什么都没看进去,乱极了。

她过来了,问:“还好吗?车摔坏了没?”

“还好,没什么事。”

“嗯。”她看着我。

。。。

“嗯”,我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你忙吧,我走了。”

“要走了?。。”她顿了顿,“注意安全。”

“好。你进去吧。”我翘了翘嘴,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88。”

“88”


(相识)

2002年,2月,初。

临近春节,温度不算低,太阳冲破厚厚的云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重庆沙坪坝长途汽车站人满为患。天朝的春运不愧为地球上最大规模的哺乳动物大迁徙,如果你有幸能体会一次,可以记忆犹新一生。

重庆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城市,因为这里常常可以在一幅画面中同时看到时间跨度超过100年的建筑和风土人情,象上海一样,很迷恋。

重庆被划入开封菜华中区是最近的事,以前没来过。那朝天门下的嘉陵江景,渝中高楼的栉比鳞次,号称内地小香港的东方雾都一直只存在于想象中。这两年因为工作原因倒是来得有些勤,一年中总有个三四次,从武汉到重庆,飞来飞去。

在重庆坐长途汽车,这是第一次。

沙坪坝车站显然很有些年头了。停车区的顶棚破破烂烂的,不少地方露出了钢筋。地上污水横溢,因为到处是坡坡,很多位置的水流势很欢,象小溪般奔腾着涌向更低洼的位置。

山城,是个名符其实的立体大都市。这里寸土寸金,地势垂直变化剧烈,稍大一点的平地就被称为坝子。象沙坪坝这样的坝子可谓难得,被改造成长途汽车站是再自然不过的。

所以,在佳节临近的日子里,那些漂泊异乡的游子,带着家人,扛着棒棒,挑着箩筐,缠着头巾,搬着各色蛇皮袋,象地上淌着的水流一般,欢快的汇聚到了坝子上,挤挤攘攘翘首以盼着那辆能回家的巴士。

重庆口音的巴士,恰巧是“爽”的意思。听起来怪有意思,就象重庆人说的那样,“巴适惨老。”

我随着人群挤向了我的那辆“巴适”。

各种包、筐、棍棒、和人。。。很不易的,坐定,额头居然细细的冒出了一层汗。

“哥老倌,回家啊?”邻座的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露着纯朴的笑。

“不哦,我是出差。”我答。

“过年还出差啊?”他脸上显现出同情。

“是啊,还有一点工作,春节前赶回去。”我如实招来,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愤慨。

“你哪里人索?口音听不出来。”他大约在计算我离家的距离。

“武汉,去过没有?”我说。

“呵呵,没去过。我只去过广东。”他终于坐定了,拿出一包烟示意我来一颗。

我指指头顶上的禁烟标识,笑笑,摇摇头。他看了也一笑,把烟揣回包里,把靠背往后调了角度,和上衣服,闭目开睡。

我瞄了瞄自已的行李,没发现什么问题。从口袋里掏出车票,无聊的发着呆。

车票上印着:重庆 —— 泸州


成渝高速一反我对高速公路的基本常态认识,频繁的拐着夸张的大弯,逶迤蛇行在川渝腹地。

大约三个小时吧,目的地泸州到了,一下车,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淡淡的酒香。

第一次来泸州。之前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几乎同那名酒划了等号,或者说除了那酒名,便一无所知。

这是个清幽的小城,绿化不错,不算宽的道路两边,是齐刷刷崭新的路灯杆子,灯杆上工整的挂着泸州老窖的POP,一长溜排向街道的远端。这儿的人们生活节奏缓慢而悠闲,小广场上满满的散着,三五成群,或走或坐,全是与世无争的幸福。

的士开得不快,因为城市小,也没花多久时间就到了酒店。有四川公司同事精心周到的安排,很顺利的入住了预定的房间。

其实这几年,做为开封菜华中区的市场部专员,我极其频繁的穿梭于鄂湘豫陕渝的许多城市间,每年倒有一小半的时间出差在外,赶了汽车赶火车,出了机场去车站,常常节假日还奔袭在路上,同返家的人潮形成强烈的对比,象一只逆行的候鸟般孤独。

所以,每次出差,工作安排都是相当紧凑的。比如这次,我在重庆呆了三天,直接转道泸州支援新店开业,要呆上一周,然后从成都回武汉。

那年四川市场刚刚并入华中区,我们交道打得很少。重庆公司暂时归属四川公司管辖,因为重庆市场的老大是从武汉市场升迁调职过去的,所以武汉与重庆交流得稍多一些。而成都,我却是从未有机会涉足,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踏上四川的土地。

刚安顿下来没多久,电话就响了,成都市场部的一位上司。客气短暂的问候过后,即问我工作的安排,然后是协作要求,泸州餐厅的联系人,物料清单。。云云。

放下电话两分钟,又有电话打进来,是个成熟略带沙哑的女声,电话的内容大致同刚才那上司一般再次确认了一遍,正是泸州餐厅安排给我的工作助手。末了,那女生问我吃饭了没,不如一块吃饭,见面详谈。她说她叫小白。

下榻的酒店通常离工作的餐厅不远,小白或是怕我人生地不熟,更多的应是礼节使然,说来我酒店大堂接我。很快,我就见到了她。

同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不太相符,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女孩,眼睛大大的,清彻见底,可能是因为很年轻,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中短发,歪歪的扎着麻利的小辫儿,辫尾却翘向天空,透着股调皮的劲。个子略高(后来知道是1米63),活泼善谈,却也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很喜欢笑,脸上永远挂着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身着餐厅接待员的标准职业装,温婉中带着一种飒爽英姿。

后来去过成都多次,大概对成都的女生有了某种统一抽象的认知后,就认定她是属于长着一张相当典型的成都女孩子的脸。亏得孙俪是几年后才出名,否则当时我估计就吓尿了以为碰到了明星,这个小白同孙俪颇有几分神似。

她很干练,才三四句话,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小白是成都春熙路店的推广代表,也就是接待员姐姐的头儿。这次泸州开店,她是做为新餐厅这边的推广训练员身份过来支援,已经在泸州呆了两个月了,这期间工作量繁重导致感冒,加上每天要做许多的沟通工作,这些天嗓子一直都是沙哑的。餐厅开业在即,各路大佬和各部门支持人员如潮水前的蚂蚁般齐聚这小城,开封菜复杂的部门机构和高效的工作模式正是它快速扩展的法宝,我也是这场战役的空降部队一员。

工作虽重要,内容并不复杂,在我这也算是轻车熟路。

我大致讲解了这次协同工作的内容和要求,她拿便签本一一记下,不时提出问题,细致到人员的着装,集合的时间,行动的路线,活动的控场,还有各种物料用品,甚至工作餐的安排,全部做了计划。

因为当时我们这个部门工作导入的特殊性,武汉做为华中区的大本营,这一块市场从人员配置到训练在整个华中区都是最前沿。做为市场部专员,我常常单独去外地市场支援的时候,不单只是完成工作,往往还要给当地的伙伴做这一部分的培训任务。

在我接触到的几个市场中,湖南的妹纸大多古灵精怪不按常规出牌,河南的妹纸则相对正统一板一眼近乎鲁钝。这次来四川,第一位接触到的这位小妹,则是十分的认真与细致。

我暗暗承认,很多地方,我没有她考虑得充分,这也令到我对她的工作能力十分赞赏,加上她大咧咧活泼率性的性格,让我很喜欢和她一块工作。

余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来酒店等我一块儿上班,一块儿总结,一块儿准备后续安排,一块儿聊天,一块儿下班,一块儿吃饭。

她和成都过来的一批接待员住在离我住的酒店很近的另一个招待所,因为职位的关系,她们那住宿条件并不太好,而且几个月下来每天忙得团团转,房间里自然弄得乱七八糟想象得出来。其实我的房间也好不到哪去,已然成为仓库,堆满了文件和各种活动用品物料,因为工作保密性质的要求,每天还要在房间里和活动参与人员,其它的接待员,担当护卫的员工等等开工作会议。

所以,每天她都会在我这儿呆到很晚才走,有时是工作,有时工作做完了也不想回去,就是几个人打趣闲聊,古今中外无所不谈。


有时,很晚了,她还在东扯西拉高谈阔论,我会有一种错觉,她有点故意呆着不想回去。

也不知道是地域差距——就象湖南和河南的女生有着巨大差别那样——还是性格原因,她说话十分犀利直率,有些甚至令我无法直视,惊慌失措,大概也有我性格比较内向的原因吧,让人不知情何以堪的时候,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有一次几个人在一起讲笑话,轮到她了,只见她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到:

从前有个茶馆,为了招揽顾客老板养了只会说话的鹦鹉,只要顾客一进门,鹦鹉就会说“欢迎光临”,如果顾客离店,鹦鹉则会说“谢谢惠顾”。

见我们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听着,她继续说:

有一天,来了个瓜娃子,刚进门,鹦鹉就说“欢迎光临”。他一看哟嗬这个鸟有意思,就退了出去,那鹦鹉只好又说“谢谢惠顾”。结果他刚退出去又进来,鹦鹉没得法,只好再说“欢迎光临”,他又出去鹦鹉又说“谢谢惠顾”。如此这般这位兄台就在那门口一进一出,一进一出,结果那个鹦鹉恼火得很,毛起大喊一声:老板儿,有人盘你的雀儿!

说完边上几个男生哗的就笑了,我花了半秒钟在脑子里翻译成武汉话,猛得悟出这似乎是个黄色笑话,顿时石化。。。再看她,脸上红潮稍纵即逝,又换个话题讲别的去了。

象这样有点尴尬的情况偶有发生,我只能在心里暗暗感叹,川妹子果然火暴。

象上面这样的玩笑话,越是人多倒越是觉得无妨。有时是我们俩单独相处,她就不会这么生猛,多聊些风土人情的趣闻。

比如成都的小吃,那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有什么钟水饺、叶儿粑、龙抄手、赖汤圆、韩包子、甜水面、肥肠粉、串串香、冷淡锅、担担面、豆花鱼、夫妻肺片。。。

每每说到一种食物,她就会说:“我跟你说嘛,这个是怎样怎样怎样怎样。。。”就好象那一大碗美食赫然就在眼前一般。

为了能跟上她的话题和节奏,我也偶尔会插上几句嘴。我说夫妻肺片我知道,用肺做的,结果被她B4。然后就仔细的跟我讲解夫妻肺片的原料和做法,原来跟肺没有半毛钱关系,用的是牛头部的皮。。。

聊到方言,我大言不惭的论断其实武汉话、重庆话和四川话都差不多,同属北方语系,韵同而声不同。比如说“我是中国人”,武汉话的说法是“我是中国人”,重庆话也是“我是中国人”,成都话也一样,没啥区别。所以武汉人听重庆和四川话都是毫无压力的。

结果又被她批评,她说重庆话和成都话区别大得很,完全不一样。说重庆话尾音很直,所以女生说话都很凶,成都话有好多“儿”字音,软软的,女生说起来很好听,但是男生就有点母兮兮的感觉。看我不大相信,反复举了几个例子,确实是有那么点意思。

然后她让我说武汉话给她听,起初我还有点扭捏,看她义正言辞的样子,把心一横脸一死也就豁出去了,讲了一大串。结果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我说,基本上听不懂,让我无言以对。

聊到城市,听她讲述的成都竟然勾起了我强烈的兴趣,极有想去一看的冲动。

然后跟她讲我眼中的武汉,却搜肠刮肚说不出个一二三,居然发现原来我对武汉其实并不了解,也没有多少感情。

从她描述自已家乡的劲头中,我能看出这是个强烈热爱生活的女生,在她眼中的世界,充满了美丽无瑕的憧憬。

从某种角度上,我很羡慕她。

后来比较熟了,就聊到了一些个人工作家庭的话题,她说她是读的什么中专毕业,怎么进的开封菜工作,公司里最要好的朋友是谁,家里住在哪,父母是干嘛的,有个爷爷,还有个弟弟。。。等等等等。说完自已的又非要听我讲我的情况,拗不过她,就随便捡了点她感兴趣的说给她听。

我自觉我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口头表达能力欠佳,讲出的内容算不上有趣。然而她却听得津津有味,缠着我讲,几天下来竟然也洋洋洒洒有不少鸿篇巨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返程的日子。

所有人对这次开业活动都相当的满意,大佬们纷纷表达了对各位同仁辛苦工作的认可和赞扬。

我呢,脸上也开始挂着没心没肺的笑了,因为可以回家过年,而且是取道成都,可以看一眼小白口中那传说的天府之国的模样。

另外,对于这次泸州之行,相较以往的出差,回忆起来,我是会带着会心的微笑的,因为认识了这位非常可爱的女生。

大体上,算是领教到了川妹纸的火辣和热情。其实除了小白,其他的当地女生或多或少也都有这么一种气质,而实际上除了女生,男生也不例外,给人的印象都非常好,大方,率直,热情,阳光,热爱生活,工作努力。

对工作而言,能够有这么一位能力出众,认真负责的助手,泸州开业不可谓不顺风顺水、事半功倍,应该算是我参与过的几十家餐厅开业中最完美的一次。

而以私人角度,这些天有这么一位聪慧可人又温柔漂亮的妹纸陪伴左右,一块儿工作、吃饭、聊天,我相信是任何一位男士都喜大普奔的吧。

但是,只是这样,仅此而已。

我们没有交流过有关个人情感的任何话题,也没有给过彼此任何暗示。实际上,不知道她做何想,我个人从未有过非份之想,与同事——特别是其他市场的同事——保持适当的距离感,这是我工作的原则。

而我本人对恋爱,不知为何,总抱有一种恐惧心理。我总是担心自已不够好,担心无法承担那个人、那份爱带来的责任,所以总是以回避的态度去对待生活中出现的苗头。这大约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不是不相信自已,而是出于对人性的不了解。

可能是性格原因,也许是家庭教育的导致,我从小害怕与人相处。学生时代极少或者说基本没有和女生正面说过话,连男生都不多。我记得从初中到高中,班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同学我记不住也漠不关心他们的名字,每日里只是和极少的几位朋友接触。我在高中毕业开始上班的时候,与别人说话都不太敢正眼看着对方,与男士的眼神偶一相交,我会马上低头,而女士则完全不敢看。

我也曾一度觉得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因为严重的时候我连父母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我非常害怕在视线交流的那一瞬间,被对方窥见了心底。。。所以从小到大我有点象个贝壳那样生活着,呆在自已那一方小天地,谁也不关心,也不希望被人重视,一有动静,就关上那厚厚的壳躲藏起来。

记得武汉市场部有一个叫海燕的同事,有一阵子最爱当着我和别的不太熟的同事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知不知道,他(指着我)完全被我们改造了,他以前连话都不敢说,现在可以上台做主持!”言下之意竟是十分得意。

确实,我得说,要感谢公司,发掘了我的潜力,改变了我的人生,给予了我足够的自信和能力。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个正儿八经容易害羞的人。

所以,虽然我渴望爱情,却从未奢求过。我很喜欢小白这个女生,那种喜欢,更多的是欣赏。

只是这样,仅此而已。


撤离的那天,小白和另外两个男生来车站送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许多次到外地市场出差,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我自觉这方面职业化程度较高,工作的常态就是这样,干完了活撤离,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大佬,没有下属,不需要被抬举马屁,而本部门又属于较保密的工作,动静是越小越好。

故,就象来的时候那样,背着包,消失在人海中,时光流淌,日子继续。

我说,你们还有班,现在店里很忙,真的不用送。

可是没用,怎么都推不掉,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只好由了他们。

小城的车站很小,连顶棚都没有,只有不多的五六台大巴停在那儿。也没有候车室,就是个露天的小院,等车的人就与卖水果的小贩间杂站着发呆。已然是腊月三十的除夕,没什么人坐车,算上我们,大约就那么七八个人吧。每天都呆在一起的这几位都很熟了,大家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打着趣。

太阳懒洋洋的照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广播响起,大约还有几分钟就要开车了,我对大家说:“这几天承蒙各位关照,非常感谢,后会有期了。回去吧。”

男生们纷纷挥起手作告别状,个个脸上带着惜别的神情。

我正准备拎包上车,忽然小白一把拉住我,我一楞,转过来看着她。

她的眼里全是泪水,然后,不等我解读这含义,就有一颗象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我愕然!。。。

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男生们居然知趣的扭头走了!

完了!我头皮一麻,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

她擦了擦眼泪,说:“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从后脑勺的位置哼了一点声音出来。

“哧。”她破涕为笑,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

“回去吧。”我找不到别的词,很囧。

“生日快乐。”她突然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我手里。

“啊。。。。。”我一下子真的呆在当场,心里象打翻了调料铺,百种味道潮涌般而来。

她居然记得我无意说起的今天除夕是我农历生日。

“开车以后再拆开,可以么?”她很郑重的叮嘱。

“哦。”我用蚊子的声音回答,“好。”

“那,一路平安。”

“嗯,谢谢你。”

我勇敢的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明眸?梨花带雨,还有晶莹的泪珠在眼框里打着转,却是如花的笑靥。


(相聚)

成渝高速,出了山洞即上高架,全是夸张的大拐弯。

路中间隔离绿化带的灌木丛快速向后掠去,我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胸口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堵住了,呼吸得疼。

车开出很久,我才从呆滞中醒转过来。

收回失神的目光,手中还兀自紧紧的捏着那个小盒子。迟疑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它。

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里面有树和屋子,还漂浮着一些白色的碎片,摇一摇,那方寸世界便飞起漫天雪花。

一丝暖流涌进我干涸的心里。

还有一张小纸条,简单的写着:“生日快乐”,字如人,娟秀清丽。

我理了理乱麻般的思绪,咬着嘴唇,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

——礼物很漂亮,谢谢你

很快,回信了:

——你喜欢就好

——很喜欢,真的

——什么时候到成都?

——我也不知道,还要一会儿吧

——你睡一下嘛

——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发了一阵子呆,鼓起勇气,回给她:

——你吓到我了

不知道是因为钻隧道信号不好,还是她在考虑,过了好几分钟,她回过来:

——胆子就这么小

我笑了,乐得无以复加,直想大声笑出来,又怕把司机和另外几个乘客吓到,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有快意往外冒,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能更舒服一些。

我把头拼命的往后仰着,深深呼出一口气,幸福迅速占据了每一个细胞。

“我想想。。。我想说什么。。我要说什么呢。。。”

手竟然在微微的发抖,感觉心脏就要炸裂开,血一股脑的往头上涌,我发觉脸烫得可怕,我仿佛听到了潮水的声音,我克制不住有一道强大的力量从脊柱慢慢爬上来,一个声音贴着耳朵告诉我:说!说!说!说!说。。。

我恶狠狠的盯着手机,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悬在键盘上。。。

1秒,2秒,3秒。。。

1分钟,5分钟,10分钟。。。

那股力量就象火山暴发一般,我再也无法抵抗,脑子嗡的一声,全线崩溃。。。

——我想,我喜欢你

发出这几个字后,我象中了弹的战士倒在了阵地上,奄奄一息,等待着上帝的审判。

其实也没过几个世纪,她回信了:

——我知道


我并没能如愿一睹成都那传说中的景致,因为长途车终点站在成都的外环,然后必须得在有限的时间内赶到双流机场。

我与这个迷人西部大都市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只是在城市的边缘划了一个美丽的弧。

很快到了家,正好赶上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寻常百姓家的年味,就如那华灯初上的城市一般,点亮在深蓝色夜幕下的每一户窗子里,普普通通,其乐融融。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笑着,好象这快乐,也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又是一年除夕,象那些曾经翻过去的日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被发现了!

老爸说,一天到黑拿个手机玩,笑得呛个苕样滴,把手机放下!

我吃吃的笑,回了她一条短信,终于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左右转了下酸胀的脖子,问老爸:“你刚才说么丝啊?”

具体数据记不太清了,大概好象平均每3分钟能发一条短信吧,从每天早上眼睛睁开,到夜里困得不行终于闭上,平均3分钟一条。

聊了些什么呢?鬼尼玛知道,好象没什么没聊到的,各种,所有,全部。我记得我当时那手机只能存500条短信,一搞老是存满了,不删除留出空间新的短信就收不进来,妈蛋!常常纠结该删哪条,留哪条,可没少费宝贵的脑汁。

然后,早、中、晚,还要打上好几个电话,甚至象毫无营养的“吃饭了没?晚上吃的啥?”这种废话,也充满了神奇的能量。

在那个还没有微信的年代,我可以拍着胸脯凭着良心大声的告白:中国移动,我特么真对得起你了这一回!

很多年以后,我不太爱发短信了,懒得发,懒得想,懒得用心。

有朋友耻笑我老了,那么的“荣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其实呢,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哥是过来人,都是哥玩剩下的好吧。


有时,我也会静下心来想想,这是爱情么?这般燃烧得忘乎了自我,然后呢?这一切,是否真实,又能有多真实?

没有答案。

其实都知道,隔着一千多公里,说什么甜蜜的话都是虚无的,说什么过份的话都是安全的。

那亘古杳远的时空,就象墙上电源插孔里的火线和零线,隔着最朴实有效的绝缘体。两颗着火的心,近得就象天琴座α和天鹰座α星,各自孤独的闪耀着。

我觉得,挺好玩,就象,跟真的似的,呵呵。

大年初三,是2月14日。

我很讨厌这个日子,总让人想很多,却空空的什么都抓不住,20多年一直都是如此。

每次到情人节,我都骗自已说,明年的这天,我会幸福,因为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嗯,每次情人节都这么说。我知道今年也没有改观,呵呵!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草!情人节,关我屁事。

小白仿佛也知道我的心情似的,早早的道了晚安,也难为她了,她比我晚一天回成都,年都是在泸州过的。这两天也跟我一样根本没睡好,发短信发到半夜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我从心里感激她,我大约觉得这么远的两个人,很难。趁着热络多说点话,保不准过几天就冷静了。必竟,我们生活在完全独立的两个世界。

抱着作贱自已的想法,我打算睡上一整天。所以,初二傍晚送走了吴文如小两口,我没回家,径直到了我在南京路的在线设计工作室,决定玩一通宵游戏。

从2000年起我和一个原来设计公司的同事一块儿开了家小公司,做印前平面设计,主要的客户就是开封菜。因为每天都要做一些小的设计稿,为了审稿方便,公司便在南京路租了一间办公室。那几年,我在开封菜属于兼职,有时一个月也就工作几天,主要职业还是自已的那些业务,凭着跟公司的关系活还是挺多的,常常工作到很晚。

而球场街的家非常小,就一间小房间,父母都住在一起。所以我弄了张折叠沙发,每天睡公司里。

那会儿,做为一个屌丝单身汉,工作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时下最流行的CS。我CS经过一年的煅练,刚刚超越一般菜鸟水平,在服务器里通常能位列三甲,偶有1 v N的小表演,虐得对手哇哇大叫,自有一番乐趣。

于是,一夜奋战。。。

渐渐的,天发白了,我看了眼钟,七点刚过。我伸展着僵硬的四肢,搓着冻麻的手,满足的笑了。

这一觉估摸着可以睡到天擦黑吧。睡!睡特么一整天!

手机屏幕一亮,短信来了,是小白的。

——情人节快乐!

——快乐快乐,你也快乐:)

——准备怎么过?

——不准备过,一个人睡大头觉

——我陪你过吧,哈哈

——好,呵呵

这丫头总是比我风趣幽默,蛮会哄人开心的。

——我送个礼物你

——礼物?

——嗯,送你个惊喜

。。。我怎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头,心底升起一个奢侈又邪恶的念头,但马上又觉得不可能,耻笑自已白日做梦。

紧接着她短信又来了:

——你在干嘛?

——嗯,泡脚,准备睡觉了

——你离武昌火车站有多远?

。。!!难道!!。。。·#¥%……—*(!!

——你不是吧?你不会吧?!

——打的士过来,我下火车了。


我来不及思考,用最快的动作洗了脸刷了牙,收拾了办公室,把泡在桶里两天的衣服给搓了,摔门而出。

在的士上我问她到哪了,这其实是自我欺骗,我希望她刚刚下火车而刚才只是进站。她说,在站前广场,已多时。。。

老武汉都知道,汉口南京路到武昌南站,不算短,还要经过该屎的中山大道,过长江大桥,和阅马场大东门。这几个位置在02年那时跟现在可完全不一样,均是著名的堵点,可以想象我心里慌乱程度。

花了四十分钟,我才到。

她站在广场靠近马路的一角(那时武昌南站也不象今天这般大气),只背了个小包,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我满脸狐疑不知所措的走到她面前,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我觉得这不真实,我是不是已经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这只是一个梦?

然后她给了我一个拥抱!这个太真实了!因为我感觉到了那两团柔软。。。欧,卖嘎得!

“你好疯狂”,在回去的的士上我说,“太意外。”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她竟颇为得意。

我抱着她的包,心里甜滋滋的,却毫无头绪,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我睡一下,一晚上没睡好,只买到座位票,太难受了。”她说着就挨着我靠了过来,头顺势搭我肩膀上,一股幽香袭来。

“你身上好香!”我没话找着话,心下一阵狂乱,却又窃喜非常,甚至YY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少女的体香?

“潘婷。”她抱住我一个胳膊,在她胸部上压得紧紧的。

我赶脚有鼻血欲冲而出。

到了办公室,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小窝。她显得很有兴趣,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停的表扬我,我就傻笑。

然后她问:“你睡哪?”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问这个,不会有事发生吧。。。脸上发烫,一定很红。

我指着沙发说:“每天就睡这,被子收在柜子里。呵呵。”

“我能睡一下吗?”她话没说完已经倒在了沙发上,一脸的疲惫。

“当然。”我手忙脚乱的拿出被子和枕头,“盖上。”

“不要”,她一把推开,“就睡一下下,今天时间保贵,要过节呢。”

“好吧,”我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干嘛。

“你坐这里,”她用手戳了戳沙发一头,我按她示意坐好,她就拿我腿当枕头躺下,闭上眼。

。。。

我们谁也没动,我不敢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动。

我偷偷看着她,不知道睡着了没有,闭着眼,呼吸均匀,身体轻轻的起伏。那皮肤真好,眼睫毛长长的,这么近这样看一个女孩子,好象还是第一次。

陡然间有一股圣洁感升上她的脸庞,我顺着那脸部的轮廓看到发际,发丝有些纷乱的散在我膝头,美得不可方物。

我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她轻轻动了一下,继续睡去。我就这么坐着,任凭室内的光线在悄悄的变化着。。。

好象过了有两三个小时,我被她弄醒了。

她用那种刚从睡眠中醒来的声音含糊的说:“饿了,去吃东西。今天情人节呢。”

收拾了一下,出门。按她的要求,得去武汉最热闹好玩的地方逛逛。可怜我这个技术死宅,只能想到江汉路,反正就在边上,也确实是汉口最热闹之处,算不得忽悠。

吃小吃,这是她最拿手的,比我还熟。

逛一些商店,这个我没办法,当跟班。

不过她只看不买,我说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她每个东西都喜欢,喜欢看,看过就扔一边,不要。

我说:“好歹买一个吧,算是情人节的礼物呢。”

她说:“好。”

走到佳丽广场门口,有个卖气球的大叔,她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宝物一般,跑上去,指着气球说,“我要这个!”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拿了一个最大的。

她把气球系在我帽子上,哈哈,好好笑。然后让我站着不要动,跑到几米开外,上下左右打量我,啧啧有声。

这丫头在想什么。。。

然后我们去看电影,这是我提出来的。

我的理解中,约会,不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么。不能落了俗套,而且,可以休息我那双酸胀的脚。

看的啥,我竟然忘了(后来她说是哈利波特1)。。。影院里坐无虚席,幽暗的大厅里满是闪着光的脸,一对一对的。

我看看身边的小白,她冲我做个鬼脸,“吼吼”,满满一屋子幸福。


看完电影,天已经黑了。接了老妈一个电话,命我回家吃饭,说家里亲戚都来了。

妈蛋!年年被教育,说劳资冒得用,不带个姑娘伢回克过年,今年让你们都看看,吼吼!

我得意之极,几乎是高奏着凯歌拉着小白的手奔回去的。

一进门,小小十几个平方的房间里塞得满满的全是人,一张大圆桌已然围满。

随着我爸的一句话:“你回了。”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们俩

。。。鸦雀无声。。。有两秒。

大约谁都没想到我会带个姑娘伢回家吃年饭吧,我自已也没想到。我马上说:“这是小白,开封菜同事。”

在江湖上行走得比较多的小舅舅首先吭声,“来来,坐这里坐这里。”于是大家挪位子,递筷子,少不了一番闹腾。

坐定了,我瞟眼看我妈,发现她也在看我,我脸上一红,说:“小白从成都过来找我玩的。”

“成都?!”

“四川的吧?”

“那好远啊。”

顿时亲戚们议论纷纷,开始给小白倒酒,夹菜。氛围重新变得融洽轻松起来。我再偷眼看我妈,她也没什么表情。

席间小白镇定自若,不卑不亢,谈吐自如,礼貌有加,让我很是放心。我呢,只管拼命吃,时不时回答一下无关痛痒的问题,对于我自已都没闹清楚的问题,就是傻笑。

吃完了饭,大家闲聊,我妈把我拉一边。她问了一句很关键的问题:“今天小白睡哪里?”

我看着我妈,觉得今天她好陌生,她也盯着我,难道她也有同感?

“这个。。。她说她住酒店。”我实话实说,白天的时候小白说过的。

“那你睡哪?”我妈不紧不慢坚定的跟着问。

“我肯定睡公司撒。”我不敢想这个问题,觉得超过我的内存运算极限,也不敢看我妈的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我跟你说啊,你要清白点列。自已在做什么要清楚。听到冒?”

“嗯,嗯,知道。”

“你把她安顿好,就回公司睡,听到冒?”

“晓得,知道。”

“不要做错事啊。”这是我妈最后一句话。

我有一种不堪重负后被大赦天下的赶脚,马上跟亲戚们道了晚安,带着小白逃离是非之地。

慢悠悠的走着,回了公司,拿了她的行李,在附近找酒店。

离我公司所在地金宝大厦最近的,我印象中有个旋宫饭店,以前安排过外地过来培训的同事,档次还算可以的,比招待所要好很多。过江汉路的两个路口就到了。

旋宫饭店是个很古老的建筑,好象近百年了,古朴的欧式风格,高高的大厅,精美的装饰和柔和的灯光,极有情调。因为情人节,前台上插着一束玫瑰花,一支聚光灯照着,散发着艳丽的气息。

“开个房间。”我要了她的身份递过去登记,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撒离。老妈的预防针药效相当强劲。

“要个什么房?”服务员居然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人,少见。

“大床房。”小白抢口说。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眼神中有凌厉的东西在拼杀。

她右手峨眉刺,左手玫瑰花,一身劲装,如黑色闪电暴袭而来;我左手大义凌然刀,右手老妈叮咛盾,身披黄金圣衣,且战且退。。。

“我们这大床好,长两米,宽两米,真正的大床。”那老妈子一边递过房卡,一边暧昧的笑。

我正和小白战到憨处,冷不防被她暗中窜出打了一枚袖箭,正中我屁股,还特么是喂了毒的!顿时。。。

进了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长长的窗户上厚重的落地窗帘,很温暖。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张大床,还真是个方的。。。

看电视,我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

师父说:虚灵顶劲,舌顶上腭,两目下观。。。恍惚杳冥之中,内相不出,外相不入,是为静定。

电视居然就看到十一点半,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都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后来她说去洗澡,我觉得该逃了,可是腿居然麻了,卧槽!怎么都站不起来。。。然后她就洗完了,裹了条浴巾出来,一下钻到被子里。

天哪,我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挑战,那种极度的纠结,所有人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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