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八章

      日本飞机轰炸的越来越频繁，特别是重庆一次大轰炸防空洞里拥挤人数太多造成踩踏窒息死亡上千人的惨剧发生，消息也很快传到万县，政府也呼吁民众疏散去乡下，因为城市是敌人重点轰炸的地方。郭纡青虽然在乡下有些田产，但是他自小在万县当学徒一直生活在万县城里，乡下也没有房子，这一家连带店里的伙计十几口人如何能在乡下住下？正当郭纡青陷入一筹莫展的禁地时，三娘的大姐听说海容和郭纡青在飞机轰炸的时候还没有躲进防空洞的事情后，她要三娘带着孩子躲到乡下去，至少要把孩子送到乡下。三娘的大姐时她们堂姊妹最大的一个，和二姐一样也嫁给一个大地主家，在万县江对岸陈家坝边上的一个平坝子上有一个大屋子，大姐夫姓周，也是远近的一个乡绅，家有良田数百石。

       郭纡青一家收拾行李再一次逃离战火去到乡下，只是这一次从容很多。把三娘和姨娘及四个孩子都安排好，郭纡青还是回到万县城里打点自家的店铺，伙计们大多也都留下，因为回到乡下就意味没了工钱，这个战乱年代一份稳定的工作是难能可贵的，况且郭老板好算是一个心善的掌柜老板。

       海英和海容也转到乡下的小学上学，虽说没有万县城里的条件好，但是再也不用躲飞机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到处玩耍。三娘虽然从小也是在乡下长大，不过陈老汉早年袍哥走船，家里并没有农田，也不太熟悉农事，三娘也没有做过农活，在周家避乱时也就是帮着大姐操持一下家务，没事就和一帮妇女们闲聊家长里短，特别是在上海的生活成为三娘最大的谈资。何姨娘从小家境贫寒到时熟悉农事，在周家这样一个大家庭里面自觉地位有些低，所以她不太和其他人交往，成天领着海寿在田里转悠，看着周家的长工干活，也许偷偷学习一些自己不知的农活。郭纡青一家在过了一段恬静安逸的乡间生活，他也常常从城里带些好吃的点心给孩子们，日本飞机的轰炸一直没有间断，只是频率有所减少，郭纡青为了安全也没有把一家人接回城里，就这么一直暂居在周家。

       自从重庆挨日本飞机轰炸以后，嫁给唐家少爷新寡的七姐也回到万县乡下，七姐是周家的女儿，回娘家后就再也没有去夫家了，唐少爷和七姐从上海逃难回老家便病故了，年轻的七姐也成了寡妇，从此再也没有结婚了。海英和七姐比较熟悉，有时还陪七姐去城里逛逛，三娘觉得在上海没能照顾好七姐两口子，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些内疚，所以海英不去上学陪七姐闲逛她也没有责骂。

        海容比较内向，不太容易交到朋友，在学校和一个刘家女孩关系不错，刘家是大姐家的佃户，在乡下出身佃户家庭能上学的女孩真实凤毛麟角，海容和她倒是玩到一起。放学时，天空阴暗，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两个女孩倒是不急于回家，一直等着雨下过，两人把鞋子脱了拎在手上，终于可以光着脚在乡间湿滑的田埂上行走，女孩们的小心思三娘自然了然于心，知道海容就是想享受一下光脚走路的感觉，枯燥无味的战乱童年这一点点小小乐趣三娘也就默许了。

       周家在当地算是一个大地主，除了一部分土地租给佃户耕种收租以外，自己家还有十几个长短工干活，家里还有酒坊酿酒，所以自己的地主要种红苕和玉米，因为有酒糟所以还养了不少肥猪，整个大院子就像庄园一样。母亲后来回忆，当时的地主其实也是省吃俭用加上比较精明逐步发家，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比较抠门，周家的孩子平时吃的是半粗半细的主食，倒是长短工主要吃大米饭，周老爷的理论是少爷小姐们不干活用不着吃那么好，干活的的吃饱吃好才能有力气干活。周家的长工平时就是白米饭，自己家的菜地蔬菜，还有四川家家必备的泡菜，没多少油水。等到每月初一和十五是打牙祭的时刻，这一天上桌的都是大肥肉，不过开胃解腻的泡菜没有了，可见地主的一点小心思，都是肥肉太腻你也吃不了太多。打牙祭的那么一天，周家上下都很高兴，少爷小姐们也能吃一顿好的，郭家的孩子们也去凑热闹，跟着表哥表姐一起吃饭，听着未必听懂的事情一起欢笑，这也是他们不多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