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你的谎言【4】
第四话 「启程」
文：YuShi
1
“嗒、嗒、嗒...”节奏器特有的死板声音一下下回响在我的脑海里。
我再次陷入了黑暗。
带着呼吸器的妈妈冷静地对我说道：“公生，你得不停地钻研乐谱，不断地反复弹奏，这样你就能弹好了。”
头发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要跟着乐谱和作曲家的指示，所有东西都在乐谱上了，你要完美而正确地弹奏，记住，不是第一名就没有任何意义！”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是不会！接着练！弹不好今晚就别睡了！”
全都是妈妈的声音，冷静的愤怒的，失望的，唯独没有赞扬的...
......
比完赛，我一个人穿过大厅，沉默地走向出口。
“公生这次又是第一名哦！”
“毕竟他妈妈可是桥本老师的真传。”
“听说他每天要上七八个小时的课呢。”
“真可怜，简直就像个机器一样。”
“哈哈你看，他眼镜都要蹭到乐谱上了！”
“他怎么总是穿着长袖长裤啊！”
“是为了掩盖被他妈妈打的伤口吧。”
路人们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你们都不懂，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妈妈的同伴！
2
“喂，公生！”小椿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都到了，你一个人还在想些什么啊，真的是，你这样的状态还怎么去比赛呢。”
我扶鼻梁上的眼镜，使劲摇了摇脑袋，准备忘掉刚才的回忆。
“小薰，公生，我和小椿先去把自行车停了，你们快去后场吧，怀挺~”阿渡笑着对我们加油。
“呐，友人A，我们快走。”薰推着我进了候场厅。
进候场厅里面有不少的小提琴手和他们的导师，站在门口的那位老师拍了拍准备上场的女孩的肩：“好，向着第一名去吧！”
女孩道：“是！”
回了回神，我赶紧找了一处地方坐下，翻开谱子，争分夺秒地背着谱子，同时双手模拟着弹奏。
这也真是太胡来了，明明应该多练习一下的。我居然要和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合奏，还是一个乱来的小提琴手，这样怎么可能完美而正确地弹奏？我一边想着一边活动着手指。
“公生，你看我的裙子好看么？新订做的哦~”换好礼裙的薰开心的对我说着。
我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死死地盯着谱子。
“砰！”
“嘶，好疼...你这是干什么啊！干嘛突然拿脑袋撞我！”我摸着被薰撞击的额头，不满地说道。
“怎么样，清醒了吧，你一直都在低着头背谱子，你已经被五线谱囚禁起来了。”
她顿了顿，凑近我说道“放轻松，这一周你不是天天都能在学校听到曲子么，而且谱子，也总是出现在你目之所及的地方啊！”
薰的话就像一阵春风，温和地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我渐渐回忆起学校一周单曲循环的曲子与哪儿都能看见的谱子...
“我们一起踏上旅程吧,别怕在旅途中丢脸，我们，尽情丢脸去吧。”
“那，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
薰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
3
“小椿小椿，你看小薰，简直太美了！女神啊！”底下的阿渡兴奋地说着。
“怎么，宫园薰的伴奏也是个小孩子啊？”观众A看着台上的我不解地问道。
“这个伴奏，为什么觉得这么眼熟呢..?”观众B说道。
“那个小孩子，好像是弹钢琴的有马公生吧！”评委席的评委C说着。
“还真是有马呢，这个组合算什么？人工和天然的演奏？真期待接下来的演奏。”
我和薰并肩向观众鞠了一躬后便走到琴凳边。
“喂，你干什么呢，快坐下来准备开始啊！”薰看着正在调琴凳的我，小声地冲我嘀咕着，
“这个凳子太低了，我要调高点。”
薰看着笨拙的我，小声地说着：“快点啦，蠢死了。”
好不容易调好了琴凳，我坐下来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点头示意薰可以开始了。
薰闭上了眼，默默说道：“Eloim Essaim Eloim Essaim（译:请聆听我的请求）”
开始！
“咚~”很好，第一个很稳，接下来，只要按着谱子来就好了，我暗自窃喜着。
薰这次反而像故意配合我似的，还一直没有“乱来。”我默默往站在舞台中央的薰望了望。
薰像感觉到我的注视一般，朝我眨了眨眼。
突然，薰开始提速，小提琴的声音高低起伏，节奏也不按照谱子上的来，我立刻慌了，刚刚还以为她学乖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出狐狸尾巴了。
我极力配合着她，又顺势朝薰望了望，看看她到底还想玩什么花招。
目光触及到观众席时，我却看到了阴影中的妈妈！
坐着轮椅，插着呼吸器的妈妈，她一边狞笑着一边在我耳边说道：“不是跟你说了要按照乐谱的指示来吗？你怎么可以不听妈妈的话呢？不听妈妈的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呢！”
我慌忙收回目光，却发现谱子上的音符正在一个个的从我眼前消失，四面八方都朝我涌来海水，钢琴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听得到的只有指扣琴键和琴键下沉的声音。
我又再次身处寂静的大海深处，独自沉沦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好暗，好暗。
谁来救救我，我听不到了...
4
“怎么回事，伴奏怎么突然乱了？”台下的一个观众不耐烦地说道。
“公生...”小椿望着台上的我，眼里充满了担忧。
我一下一下用力地敲打着琴键，要更快，要更用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听不到！
“越来越乱了，他正在毁了小提琴手！”裁判长目光深沉地开着台上的两个人。
汗水早已密密地爬满了我的额头，我颓废地放下了双手，终止了我的伴奏。
对不起...薰...我不能继续弹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哼！他趁早放弃是正确的，不然会毁了整场比赛！”裁判长不满地喃喃着。
“可恶！公生这是怎么啊！他这是要小薰一个人独奏吗？”阿渡重重地往椅子上锤了一拳。
如流水般动听的小提琴声突然也戛然而止。
我猛地抬起了头，却看到了薰抖动的双肩，她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观众席下又是一阵议论。
“啊咧，怎么连小提琴手也停下来不弹了？”
“他们居然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想弹就弹！简直是胡闹！”裁判长的镜片下藏着一双愤怒的眼。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几秒，薰朝我望了过来。
5
她平静的看着我，舞台上的灯光柔和的打在她的脸上，她的一头金发显得更加闪亮，好似散发着光芒。
她张着她的嘴，一字一句地朝我说着：“或许前路永夜，即便如此我也要前进，因为星光即使微弱也会为我照亮前途。”
“again!（译：再来）”
不等我反应过来，薰又重新开始了拉奏。
“还可以这样重来吗？”观众议论纷纷。
“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是可以重来的，不过在她停下来的那刻，她的分数就已经为零了，这个女孩，已经结束了她的比赛。”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重来呢？她到底是为什么在演奏呢？”
我怔怔地望着重新开始演奏的薰。
“嗯！决定了！任命友人A为我的伴奏者！”
“求求你，帮帮受挫的我吧！”
“我相信你！只要还有弹奏的机会和愿意倾听的人，我们就要全力以赴！因为我们都是演奏者！”
她对我说过的话，她大哭的样子，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暗自握紧了双手。
“嗯，决定了，全力以赴吧！”
我重新抬起了双手，开始了我的伴奏。
6
“什么？他居然也重新弹？但是还是乱的！”裁判F惋惜地说道。
“即使没有谱子，即使听不到声音。那我就凭借着我的印象去弹！”我对自己暗自鼓励着。
“公生啊，钢琴就是你的伙伴，你要是温柔的抚摸他，他就会弹奏出美妙的声音，你如果不爱护他，他也是会难过会生气的哦。”记忆中的妈妈曾对我这么说过。
“对！就是用心去感受！”我缓缓的呼了口气。
“那么，妈妈，就让你给我留下的全部燃尽吧！”我突然加快速度，手指灵活地弹奏着。
一旁的薰察觉到我突然的爆发，轻轻地笑了笑“公生，你可是为我伴奏的，现在怎么打算要抢我的风头了呢？”
于是，薰更专注更融入地进行着她的拉奏！
“天，真是前所未闻，两个人，就好像在打架似的演奏！”底下的裁判兴奋地说着。
“真是太精彩了！”
7
一曲快毕了，薰和我都利落地收尾。
“好！”
“你们太棒了！中学组的第一！”
就这样，赞扬声，掌声，口哨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大厅。
好像连原本干燥的冷气和尘埃的味道也突然有了人情味，我把头转向薰，却见她面色惨败。
“咚。”
毫无防备的，薰就这样突然的晕倒在了舞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