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
正月初一,按照这边的习俗,人们一般都会到南庙求佛供奉,祈求新的一年幸福平安。还有就是邀请几个亲朋好友到家中打麻将,唠唠家常,说一些往年趣事,毕竟一年甚至几年才见一次。而今年似乎是有些不同了,一大早便听人说,要到新乡村大舞台那边去看戏。我有些好奇,便向母亲询问,那边在看什么戏。母亲说是黄梅戏,到时候你二伯母也会上台演唱呢。
黄梅戏。 黄梅戏。这倒也是新鲜事,这也算是往年不曾有的景象,我和父亲便也想去看看热闹。说实话,家乡已经快十几年没有像这般在戏台上唱黄梅戏的了。等亲戚们吃完饭后,我和父亲一同到新乡村那边去看戏了。我对黄梅戏并不是十分的喜欢听,只是去看看热闹罢了。相比较去听黄梅戏,我还是更喜欢黄梅戏里讲的故事。像《天仙配》、《牛郎织女》和《孟姜女哭长城》那些黄梅戏里的神话故事,这也只是小时候在大伯父家看那些光盘,还有唱着那句“为救李郎离家园,不料皇榜中状元”的《女驸马》。只因那时候小,爱看什么神话故事,对于黄梅腔和那些可歌可泣的爱情还是不大懂的。只觉得小时候的黄梅戏味更重一些,除了老一辈人的耳濡目染,更重要的是每年夏天,大概七八月份的时候,会有一班唱戏的人,开着大卡车,装满唱戏的道具服装。然后在乡委会旁搭好戏台,就只是在一边空地上搭一个戏台而已,更重要的是不需要门票。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拿个板凳赶来听黄梅戏,更有胜者,直接就是用三轮车“占座”。那时候太小,觉得着实好玩,吃过晚饭,便和儿时一起玩的小伙伴们躲在戏台后面,看唱戏的人更衣和化妆。总是十分好奇,一个现代人怎么就变成一个古代人在戏台上面唱戏的。
印象最深刻的莫不是那古时的高跟鞋,走在台上“咯噔、咯噔”的,上了年纪的老者会在脸上挂着长长的胡子,戴上假发,然后盘起来,最后戴上冠饰。那时唱黄梅戏的服装更接近唐宋时期的服装,袖子总是拖着十分的长。演员每当开始唱的时候,总会一直抖袖腕,将手漏出来,然后比划手势,随着二胡和锣鼓的节奏,将对白唱出。不管是男性角色还是女性角色的粉底都十分厚重,还有浓浓的眼影。和京剧里的生、旦、净、末、丑一样,为表达人物性格和所扮演的角色,演员的妆容是不一样的。但是比较京剧,黄梅戏更多的是剧情和唱了。不像京剧有各种舞、打,后空翻等武术动作。江南水乡孕育的戏曲文化,更偏向温和,故事悲剧化,以戏曲的方式,娓娓道来。
台上的人唱着黄梅戏,我和小伙伴们,穿行在台下面。台上的戏曲声、台下的欢笑声,还有那些夏虫鸣叫声,融入到了仲夏夜的无尽星河之中。
这大概是十几年来,家乡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戏曲活动了,所以吸引了不少人来这观看。
我随着父亲一同到了新乡村那边,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台上正唱着黄梅戏,下面站着不少人,我也不想挤进去看看上面的人唱得怎么样,化了什么样的妆,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然而是让我有些失望了,没有服装和化妆,只有人在台上唱着黄梅戏,总觉得这样的黄梅戏少了些什么。父亲其实对黄梅戏也没什么感觉,也全来是凑凑热闹而已,中国人其实最喜欢看的就是热闹了,我也如此。黄梅戏能够作为中国四大戏曲之一,一定是有它独特的魅力,我想我还没有发现。我们这辈人可能对这种戏曲是不大喜欢的,可我也知道同龄人中,有人喜爱黄梅戏。只要有人喜欢,继续传唱,这种文化是不至于消失殆尽的。我和父亲远远地看着,我还没听完一首便觉得没劲,便四处晃悠。其实我是想带长久未见的堂妹和堂弟来看戏。他们从小在贵州长大,对于这里的风土人情和文化娱乐,可能会感兴趣的。昨天年夜他们通宵玩手机,现在还在睡觉,也不好打扰他们,便打消了这念头。远远的看见有个人好像认识,可又不知怎样开口,索性没有打招呼,径直地往小学走去,看看是否有人打球。
好友微信说他送他母亲和外公来这里看戏,我便说和他见了一面。寒暄几句,他便邀请我到他表弟的车上去“吃鸡”,然而我手机在父亲那,所以婉言拒绝了。我还是去学校打球,好像每年大年初一我都会来这里打会球,这也成了我的习惯。而且这天球场人挺多,随便加了个队伍便打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也来看黄梅戏,她还带了些水果说要送给朋友,手机也从父亲那给我带过来。可惜朋友在微信上说他已经回望江,水果也就只能被我随便放在电瓶车里,废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慢慢地,斜阳渐远,我也打不动球,便回大伯家去。一路上,还有赶往新乡村去听戏的人。这样的场景,倒也挺符合“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的意境。远山回荡着黄梅戏的声音,还有百鸟飞向树林,我想,这大概是要了去冬季,迎来暖春吧。村口有三两孩童在放烟花爆竹,过年是他们的,早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老家门前的老槐树本已枯了好多年,可是去年突然长出了些许绿叶,让我有些惊奇。可惜老家院墙已是破壁残垣了,铁门已是锈迹斑斑。墙角一枝枇杷树的枝桠伸了出来,开满了花蕊。那是小时候总羡慕别人家有枇杷树,有枇杷吃。就和姐姐种了两颗枇杷种子,没想到现在已经有枝桠长出了墙角。等到它和《项脊轩志》所描述的枇杷树那样——“亭亭如盖已”,又要经历多少时光荏苒和物是人非。
夜幕降临,漫天的烟花,升在夜空中。吃完晚饭,我和堂妹、堂弟聊起天来。一旁的五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拿那件事开玩笑,我也是和他打打闹闹,掩饰尴尬。四哥和五哥带着他们的女朋友看着烟花。烟花下的恋人入对成双,而我站在他们后面静静地,独自观赏。可能那个她,一直都只是在我的心上,在别人的口中,却从未在我身旁。
黄梅戏还是黄梅戏,年还是这个年,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戏味和年味,就像鲁迅先生在《社戏》里面说的:“但我吃了豆,却并没有昨夜的豆那么好。”就像我现在听的黄梅戏,过的年,的确是没小时候那样有味道。
人长大了,便增了些别的滋味。
落日远去映枝头,残垣枯藤绕杨柳。
人家烟火入云天,曾经往事已断线。
——《正月初一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