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我仔细地看了看家。

2020-02-24  本文已影响0人  女志

        那天在杭州,妈妈电话打来说外婆70大寿到了,准备什么礼物好。回答之余,觉得惊讶,外婆已经70岁了?说来是这样,上次照片里的外公看起来,也年迈了。时间真是快极了,快到我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长大,外公外婆也开始衰老。

        即使我厌恶这种无力感,生命的轨迹,我们阻止不了的规律。

       未曾想到毕业后,可以在家待上那么长时间,虽然不是主观意愿上的选择。如同往常,我的活动圈是自己的房间,早餐是没机会吃的,由于每天都睡到临近11点,不过得起来吃中饭,这是家里的底线。

       吃完中饭,便回房间,看书也好,刷剧也好,我已习惯性的缩在小小的三亩地里,也不出去,也不抬头脱离屏幕,然后等着吃晚饭,吃完后回房间,刷剧,熬夜,第二天来了,反复如常。直到某一天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发现面前的墙面已经旧了,有些地方已然脱落了些。

     一日晚饭后妈妈告诉我,家里房子今年有整改,村里土地也发生了一些争论。她说,这一块地方,外公外婆是最先将房子造起来的,钱也是一点一点抠出来、一分一分省下来的;那时关于造房子你外公他们什么也不懂,旁边也没有人可以借鉴,所以现在很多地方都出了问题,比如排水,用料材质被人偷工减料等,那时啊,只想着有幢房子,有个家,就好了。

       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我也记得幼时住的老房子,那段记忆的颜色是深灰色,不是说不美好,只是视觉记忆里除了黑黑的地,便是灰灰的坑头。日子是苦的,但我没有尝到,我被爱得很好,只觉得幸福。那个年代,人与人都门对着门,户挨着户,吃饭总坐堂前、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东西总是互享,这一份那一份地送。家家户户都挂着毛主席的肖像,外公外婆会教我咿咿呀呀地唱“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我还记得歌词,“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

       跳出回忆,回到现实。刚吃完中饭,外婆准备给外公剃头。对于他们这真正苦过来的老一辈人而言,节省是融入血液里的习惯。

       今天的阳光非常好,外公拿来工具,外婆准备好热水,我拿来凳子放在门口,还有挂脖子上的相机。马路上走过的人都是认识的,大家会含笑打招呼:

     “哎呀,手艺那么好呀”

     “这点剃头钱又可以省下来啦。”

     “有这样的老婆真是福气哟!”

       外公外婆还是经常拌嘴,剃头时也不放过。但是阳光洒下来,外公是坐着的,脖子上围着深蓝色的布,低着头;外婆先将长的剪掉,然后拿起黄色的小梳子,有板有样的一手梳过,一手剃掉。剃完后,便是洗头了。外公站起来,向前弯腰,头低着,浸到水里,外婆拿起脸盆里的毛巾,一下一下的往外公头上搓着;然后停下来,进屋去往手里挤了些洗发露,抹着抹着,说是不够,再进去挤点;外公一直弓着腰,忍不住说,“你就不能把洗发露拿出来嘛。”

      “你管我啊,”外婆边走出来边嘟哝着,“拿出来干什么,我进去挤一些不是挺好的。”

     洗掉头发上的泡泡后,外婆说,“再有一盆热水就洗好了。”

     “再多几盆热水也没关系的。”外公说。

     外婆笑了,“你是舒服的,头皮给你抓红了也没关系。”

     我在一旁忍俊不禁,就像方才说的,但是阳光洒下来,我镜头里外婆外公的笑容,一切都太美好了。

       桌上摆着很多零食,是昨晚接妈妈下班买的。妈妈一直在家乡的工厂里上班,时常要加班到晚上7、8点,不分冬夏。以前读书放假在家,我总在晚饭后出去散一圈步,然后去厂门口等她下班,以至于时间长了,大家见我也熟悉了,“又来接你妈妈啦。”

    “你妈妈还在后面。”

    “XX女儿又来接妈妈啦。”

       然后就会见到我妈妈走出来,有时是我一蹦一跳、咋咋呼呼地叫她,有时是她一蹦一跳、咋咋呼呼地叫我。我和妈妈的相处方式像朋友,当然,没大没小的是我,她是纵容者。

       记得刚工作时,在城市里,看到大大小小的事情,有钱人看多了,便以为自己也有钱了。开始不屑妈妈说的言论,她说什么我都会反驳,甚至不屑于去听;我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待在那个小地方,她已经离开社会太久了,已经落后了。于是,看多了城市里的女人,我会开始吐槽她,“你能不能化化妆呀,打扮一下自己,别在厂里时间久了就和她们一样了。明明还年轻,都弄老了。”

       看,说出这些话的我就是一个混蛋。

       我的妈妈是单亲妈妈,光是抚养孩子长大这件事,她便竭尽全力了。妈妈年轻时很漂亮,也有自己的梦想,她告诉我,当初她来这个厂里上班时,没有人认为她能坚持下去,即使是她的爸妈,我的外公外婆。但我妈妈坚持下来了,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

       我是如此的不懂得感恩、体谅、换位思考;局限于自己狭隘的眼界和自私的心理。在外待久了,不但忘了自己的来处,也开始找不回原先坚定的去处。人们批评家长拿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比较,然而,现在我也会无意识的拿我母亲和别人的比较,尽管,我的母亲很少拿我与别人比较。

       昨晚看着走在我跟前的妈妈,我不禁想,如果不是这次疫情,如果不是长时间待在家中,如果我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看看他们,就这样几天回去了,然后一日又一日地过去,我越发地顺从城市的生物钟,一切飞速地发展,最后,我停下来,回头看,又会有多悔恨、多痛苦?瞧瞧自己是多么的愚昧、盲目,瞧瞧自己都丢掉了些什么?

      成长似乎是以从这些爱我的人身上吸取生命力为代价。我长大了,她们老去了;我忙着追逐成功,忙着挤入一个个圈子,然后忘记最爱我的人始终是身后唠叨的她们。因为认为她们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认为和她们的情感是不用维护的,因为知道她们是不会生气的,因为知道她们会无数次原谅我们的。

     然而这世界上从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特蕾莎修女说,“爱要从最亲近的人开始,也就是家人。”疫情告诉我,生命是无常的,下一秒是未知的。我们无法保证家人会在那里,健康平安地等到我们斟酌完毕,准备结束,再回来向他们表达爱和感谢的那一天。

     因为世事无常,因为事实上最爱的人就在身边,最好的时间就是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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