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9
第九章：道观奇遇
“你是谁？”
阿霞带着惊恐不安的疑问，在静谧的群山中回荡。
没有人回答。
阿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那片地瓜地旁的草地上，吃剩的瓜皮和花生壳散落一地，已经变得蔫耙耙的了。“别想坏我的好事。赶紧的滚出我的地盘，否则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那个恐怖的声音仍旧在耳畔低吟。
菜地里，绿油油的花生苗和地瓜苗在红艳艳的天空下开始变得昏暗。
夕阳坠落山头，暮色沉沉。
群山起伏，偶有啾啾的鸟鸣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不曾想，阿霞这一睡，便是整整的一个下午。
一缕炊烟于不远处的山丘下袅袅升起。阿霞想，山丘下的人家便是这片花生、地瓜地的主人吧？感谢主人家给了一顿不请自来的美食。她双手合十，向着炊烟处深深的鞠躬。她心里默念道：“主人赠一顿美餐之恩，他日定当十倍回报。”
山顶暮鼓敲响，声声苍凉。
阿霞使劲的甩甩昏沉得好似浆糊般的脑袋，努力想把那恶毒的声音驱赶走。
阿霞的头顶上方，传来声声的暮鼓。
暮鼓之声犹如涂抹在额头上的清凉油，她顿感一身清爽，精神为之一振。
阿霞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她弯腰提起压瘪了的背包，伸手掸去尘土，把背包甩在肩上，循着暮鼓声往山顶走去。
弯月爬上树梢，像毛豆腐似的发出浅浅的光芒。
夜虫纷纷从冷湿的巢穴里爬出来，像多愁善感的诗人似的哼哼唧唧，表达着秋之萧瑟。
浓雾渐起。
阿霞顺着青石板铺成的石梯，愈往上走，其势愈陡峭，愈难行。浓雾被一次次的割开，又一次次无缝衔接。两旁的树木在暮色中影影绰绰，颇有点吓人。林间不时的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也许是松鼠从松树上溜下来，钻进草丛里的声音，也许是蟒蛇在落叶上滑行的声音，也许追捕的隐形人踩在枯枝上的声音。她身上的汗毛不时的竖起，惊出的一身冷汗和爬上的热汗混合的汗水打湿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她的背上。秋风袭人，寒意顿生，饥寒交迫的感觉再度犹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她，乃至于她仍旧不管不顾，继续沿石梯而上，去寻找暮鼓的源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霞的前方出现一抹微光，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仿若鬼火点点。
又行多时，阿霞来到光亮所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她快步到了近前，屹立千年的玄真道观掩映在几株苍劲的千年银杏树下。
道观沉沉，殿角参差。
不时有白果自高耸入云的银杏树上落下，打在铺满金黄落叶的青砖地面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打破道观的寂静无声。
道观的偏殿的大门敞开，一个头戴紫阳巾，身穿灰色八卦长衫的道士，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盘腿坐于蒲团之上，正在闭目冥想。道士的旁边，一个蒲团放在地上。空蒲团旁放着一个签筒，里面插满问卦的签条。
虽然道士背对着阿霞，但是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她不由自主的抬脚跨进殿里。
香炉里插着的檀香升起袅袅青烟。青烟聚合在一起，化作一张微笑的老人的脸，冲阿霞点点头，继而散开，萦绕盘旋于偏殿的上空。
阿霞不由得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
“那一定是我饿晕了头，看到的不过就是幻想，别当真！”阿霞在心中默念。
这时，道士转过身来，猛然睁开双眼，望向阿霞，射出一道锐利的寒光。
“无量天尊，女施主独自一人，于深夜来我玄真道观，不知所谓何来？我派师祖张天师托梦，有言施主千里赶来。贫道不敢怠慢，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师傅，我迷路了，并非有意叨扰。张天师何许人也？敢问师傅法号？等我做什么？”
“我乃正义道一派，千年来，我派奉张天师《正一经》法旨，降神驱鬼，祈福禳灾。师祖张天师在此山中炼九天神丹，炼成而出龙虎见，而出此山山名，及龙虎山也。宋朝施耐庵所著《水浒传》提到的一百零八将的出生地——伏魔殿所在的道观上清宫，便是师祖修炼之地。”
“我孤陋寡闻，不知道道长在说什么。”阿霞听得一片茫然，摇摇头表示不解。
“玄灵子便是在下。贫道之言太过唐突，不怪施主。既来之则安之。请女施主坐下说话。”
玄灵子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指一米外的蒲团。阿霞会意，依葫芦画瓢，也像玄灵子一般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女施主预知前世今生，何不抽签一支？”
“好吧，谢谢道长。我也正有此意。”
阿霞拿起地下的签筒，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起来。很快，她听到一支签落地的声音。她感觉睁开眼睛，伸手抓起地上的签条查看签文：“时来运转喜气生，斩将封神姜太公，到此主神皆退位，纵然有祸不成凶。”
阿霞不明就里。于是把签条横在双掌之上，毕恭毕敬的递给道士。
“恭喜施主，此来上上签也。前文的意思一目了然。意思是走正道大吉，再多磨难也会迎刃而解。哪怕万木枯槁，不久的将来也会像春天般万物欣欣然也。”
玄灵子说话时，仿佛百灵鸟在歌唱，声音悦耳动听。阿霞仿佛置身于百花盛开，鸟语花香的春天里，乃至于被这喜气洋洋的解读感染，脸上不禁粲然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这是她自逃离广东以来第一次开心的笑。不过，她的微笑仅仅在脸上停留了瞬间，微笑褪去，换上旅途中一直挂着脸上的愁容。
“道长的一番言语确实欢喜。不过，我自离开家乡以来，一直噩梦连连。哪里会有好事找上我？我于尘世已然心灰意冷。请问道长，附近哪里有尼姑庵，我想落发为尼，了却残生。”
“施主何出此言？其实，你尘缘未了，即使落发为尼也是度化不了的。更何况，恶魔即将挣脱枷锁，危害人间。降妖除魔，这都是尔等的责任！”
“道长何出此言？”阿霞被玄灵子的话吓了一跳。不过，玄灵子谈吐清雅不俗，她倒是并不反感。她内心甚至还觉得那里见过玄灵子，总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若不是如此，她老早就因为玄灵子的疯话，拂袖而去。
玄灵子笑而不语。只见他抖动手中的拂尘，大殿里的檀香的青烟开始涌动，变幻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蓝天白云下，小镇四处绿树成荫，满地鲜花盛开。云雾水乡车来车往，人头攒动。即使龙虎山上也是百鸟争鸣，芳草萋萋，山花烂漫。一片欣欣然。
突然，小镇的一条石板街开裂，尘土飞扬。顷刻间，屋倒瓦落，四处火光冲天。街道上的稳如磐石的屋宇、怡然自得的行人、蹦跳奔跑的小狗、沉重的石缸、连接电线的闪光的广告招牌、枝繁叶茂的树木纷纷陷入裂缝里去了。地底似乎有可怕的庞然大物打算爬出来。没有跌落裂缝的人们鬼哭狼嚎，呼天抢地，抱头四散奔逃。
云雾水乡小镇仿佛成了人间炼狱，恐怖至极。
危难间，阿霞脚踩祥云落在瓦砾遍地的小镇。她身形像巨人般高大异常，落在倒塌的地面上却是尘土不扬。她从容自如的从发髻里取出一支巨大的金针开始缝补地面的裂缝，粗大的金线从裂缝两边窜进窜出，像给裂缝安上一条拉链。渐渐的，阿霞的巨手拉动金线，金线越收越紧。巨大的裂缝慢慢合上，打算逃出生天的可怕东西被封印在地底。
“这便是你的使命和未来。”正当阿霞瞠目结舌的目睹这一切时，玄灵子手中的拂尘一收，偏殿里的檀香的青烟飘散如烟，“当然啰，也是我们正一派千年来时刻提防，不敢掉以轻心的缘由。”
偏殿里，云雾水乡小镇消失了，唯有仙风道骨的道长玄灵子，呆若木鸡的阿霞，以及袅袅升起的檀香的青烟。
道观外，雾气愈发的浓稠起来，大有吞没一切的架势。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十月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