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城市：我的血泪租房日记

其实一直以来我挺不想写这个话题的， 一直以来活得浑浑噩噩的我感觉和这个话题生龙活虎的画风不符，同时又不太想引发焦虑吧，一线城市，再冠以生存的字眼，令玻璃心的我陡然间感到触目惊心，所以每次首页刷到这里都匆匆划过。不过今天一件小事引发了我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借此唠叨一下。

我工作的地点坐落在黄浦江边，日常办公的时候，时常可以俯瞰江边美景，一尘不染的写字间，舒适的马桶，得体礼貌的高智商同事，窗外矗立着的高楼大厦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天下我有，睥睨众生精英感，误认为自己即将或者已经踏入top5阶层，和这般讲究腔调的华丽虚无感相比，和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却更显琐碎而令人疲惫。

今天下午我正忙碌修改一份材料，突然一个开头170的北京陌生号码急哄哄打来，我接起，是我的租房中介，一口昏糊不清的口音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让此刻安静的办公室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对方大声地跟我说，你房子8月底到期，我在此提醒您，需要在今晚12点前在App上交房租，否则从明天开始每月涨价200。匆忙之间，我来不及回应，同时身处办公室的窘境，让我无法说把“不是之前说好了么，为什么要涨价？”这几个字说出来，只得用温柔的口吻，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最晚今天晚上是吗，那我考虑一下。”然而对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好的。“匆匆挂了电话。我听着电话线那头嘟嘟嘟的声音，望着窗外炎炎夏日，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刚来到这座城市租房的惨境，情绪一瞬间涌来，我停下飞快打字的手，把脸埋起来，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一年前的今天，我拖着沉重的行李，从北方小城辗转到上海，正值七月流火，闷热而浮躁的天气让人来不及思考，那些工作后可以自己住的，发着光的美妙幻想被这个喷火的夏天烧成了干枯的标本，我只想赶紧给自己搭个窝，然后钻进冷气房里。很快，我找到这家租房平台，开始了看房之旅。看房的过程都很愉快，中介殷勤客气，看起来憨厚老实，处处为人着想，紧接着就走到了签约流程。他先是跟我讲了月租的各种优惠，什么不收中介费，应届生减免优惠等等，令我心动不已，随后，他便我拿着身份证拍照片，一时被哄骗的我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听话照做，到了签字的时候，他又熟练地跟我具体支付方式，需要跟第三方贷款平台签约，坚定的眼神盯着我，像在看一只即将到手的笨鸭子，拉着我就让我与贷款平台签合同，我拿起笔，恍然觉得有点不对，凭借着我浅薄的金融知识，弱弱地问他，这是贷款合同？我租房子为什么要签贷款合同？他觉察到情况不妙，赶紧搪塞一番，再次鼓吹这样是为迎接毕业生着想，押一付一可以减少不少压力，很多租客都是这么做的。然而我态度坚决地声称，我不要贷款，没有别的支付方式我就不租了。他见我这般坚决，便叹了口气，悻悻地走了。

到了第二天，他时不时地跟我打电话，再次劝我签合同，什么现在是租房旺季啦，贷款无风险啦，优惠力度大啦，可以说是花言巧语，百般招数，尽数奉上，然而我软硬不吃，因为我觉得靠这种连哄带骗的方式让我签贷款合同让我觉得十分恶心，便说什么都不签。

就这样，磨到了第三天，似乎是这位中介的小领导打来，跟我说，你可以选择不贷款，但是必须一次性支付半年的房租。一下子掏出两万多的租金，令刚毕业的我倍感囊中羞涩，然而漂泊不定的我当时很想把房子确定下来，在入职前安顿好，想了想，便同意了。还好母后慷慨解囊，替我垫付了房租，其实挺丢人的，24岁的我，花着父母的钱，觉得羞愧难当。

事后几次又与中介沟通，我问道你们明明有其他的支付方式，为什么骗我签贷款合同。对方也毫不客气，说我们没有骗你，是你那位中介业务不熟悉。我心里冷笑，明明是贷款你们盈利更大，不贷款也不想丢了我这个客户才如此这般费力吧。其实他们的套路很简单，和庞氏骗局很像，中介公司刻意隐瞒，让租客与第三方金融平台签订贷款协议，贷款生效，中介公司即立刻从第三方那里获得一年的租金，获得现金流，而作为租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贷款，上了征信不说，这其中的任意一环出现问题，都有可能直接损害到租客的财产和信用利益，房财两空。而刚毕业的学生多半是社会经验不足，有着清白信用背景的人，中介公司此番操作，无疑榨取租客的信用价值，继续开拓市场，发展业务，在一线城市租房难，中介鱼龙混杂的情景下，这类平台凭借着小清新的装修风格和大力营销模式，将甲醛房打造一番，抬高了市场价格不说，还做出此等卑鄙之事，实在是不要脸。我暗暗想着，不由得感到后怕。

经历了上述一波三折，我终于签订了合同，住了进来。因为上述事情和中间发生的种种鸡毛，让我对这家的租房中介感到十分反感。

转眼到了今天，这半年的房租我早已准备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懒得搬家，我有想续租的打算，但续租不免要继续和这家中介打交道，便想观望一下。原本约了其他中介周末再看几套房子，最后再定夺是否要续约，谁知这一通猝不及防的电话打得我心力交瘁。今晚不续租，明天就要涨价了。不是负担不起涨价之后的房租，也并非铁了心要搬家，但这通催命似得电话不得不打乱我心中所有的计划，且毫无反击之力，我来不及约中介看房，更不想一个人顶着烈日搬家，可今晚不交房租，明天就会涨价，一个月多200， 一年就是多2000， 我讨厌账房先生似的精打细算，但此刻又无可奈何，我不可能为了置气就傻子一样地多掏2千多，这不正和了对方心意，然而不然我就要马不停蹄地把我的积蓄悉数奉上，还剩4个小时，快，来不及了，快交钱，快给这个曾经想要哄骗你的无良中介交钱，我感觉我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以下段落有点张晓晗化，最近对这位马桶女作家冷嘲热讽太多，未免受到传染，如有不适，请停止阅读）

我毕业于听起来还不错的大学，有着还不错的简历，做着还算体面的工作，我热衷戏剧，音乐会，展览，拥有乐于探讨行业前景，古典乐和文学的同龄朋友，我没有因为工作疲惫就丢失了自我，我向往着抛却眼前的苟且的，诗和远方的生活。我是家长一谈起便滔滔不绝的孩子，我活在外人称赞的眼光里，我幻想着我有一天我可以从鸡窝中爬出来，体面地，优雅地活着，我自嘲像是雄心勃勃的凤凰女一般，幻想着如何仰望星空，脚踏实地。可是，然后呢。

漂泊在这座城市之中，我时常感觉一切都是虚妄的，拥挤的沙丁鱼地铁上装载的是一车一车雄心勃勃的年轻人，陆家嘴的金融精英蜗居在破旧不堪的老公房，一尘不染的办公室和摇摇欲坠的石库门哪一种更符合你的身世。

就这样，迷人的日落黄昏，汹涌的匆匆人潮中，我无力地打开了租房APP，卑微地，无力地，转了一笔巨款，叮的一声，手机提示转账成功。同时收到了一条中介短信，临港可以单身买房了！60万公寓，速抢！此刻身在川流不息中环，我对着那偏僻到恨不得盖进海里的临港开发区，胸中燃起了，一线城市生存的，奇怪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