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床

13床

肾内科的病房狭小，条件简陋，与这家声名在外的医院名号极不相符。13床的到来，让病房更显局促。

13床是被一家老少簇拥着入院，个子不高、三十出头、脸色腊黃。一进门，13床的母亲就张罗着铺床、整理，两个从外地赶来的姐姐忙着打水、询问，热闹的场面不像是在住院，倒像是入住客栈，给沉闷的病房带来一丝生气。

从13床家人之间的对话知道，13床自幼身康体健，但近来身体乏力，检查发现肌肝指标高的离谱，赶忙转到省城这家肾内首屈一指的医院。相较于两个善言的姐姐，13床显得寡淡，不言不语，只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家人的照顾。

很快到了午饭点，13床家属隧向病友家属打听用餐问题。有家属自告奋勇带路。一直沉默不语的13床妻子低声询问13床的意见，13床极其不耐烦地说了声“随便”，背身躺下。随后病房恢复安静，只剩几个病人各自忙活，有人开始昏昏欲睡，13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13床

不一会儿，清脆的铃声划破了短暂的宁静，一直沉默不语的13床此时像换了个人，兴奋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清了清喉咙，按下电话，絮絮说着，嘴角的笑意与之前的冷漠判若两人。通话结束后，13床翻身跳起，走到卫生间，边吹着口哨边简单洗漱，完全没有之前的病态。随后他坐回床上，时而看看手机、 时而望向房门，心绪不宁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股热气随着推开的门卷入病房，13床立刻抬眼望去，见是妻子打饭回来，有些失望，冷冷地说：“这么快?”

妻子回应道：“我怕你饿着，打包回来一起吃。”

13床并不领情，淡淡回道：“我吃不下，你自己吃。”盯着手机，目不转睛。妻子只道他心情不好，张罗着准备自己吃点。

13床

又一阵热气随着一位红衣女子卷入，13床跳了起来，一反之前冷漠，对着红衣女子说：“你来了，热不热，快点进来凉快凉快！”然后转头对妻子训斥道：“怎么只知道吃，也不倒点水来。”

红衣女子也不劝阻，对着13床嫣然一笑说，“给你打包了你爱吃的，快别吃食堂的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

13床的妻子面含委屈，默默收拾起餐具，将位置腾给了红衣女子，转身走出病房。红衣女子布好餐具，顺手把床帘拉了起来，隔起了一个临时的二人世界，但薄薄的床帘却隔不断时不时传出的低语浅笑。

午休时分，病人与家属睡意渐浓，各自拉开床帘，进入自己人睡梦空间。半梦半醒间，一个怒气压抑的女声从13床方向传出：“他都生病成这样了，你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下!”

“发什么神经！”只听13床呵斥道。

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不急不徐道，“正好，我俩也该谈一谈了。”

娇媚女声继续说道，“他早就不爱你了，这两年都跟我生活在一起。他给我买衣服、买金饰，你有吗？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不要再赖在他父母家了。”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到哽噎抽泣和“呯”的关门声，随后又是帘内的低语轻诉。

晚上九点，红衣女离开好一会，13床的姐姐带着妻子回来。13床的姐姐刚想开口，13床倒头钻进被窝。姐姐无奈地对妻子说：“弟妹，对不住，我知道你不想来，要不是爸妈一直挽留，你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两年太委屈你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你别跟他计较了。”

13床妻子一言不发，埋头收拾好陪床后，低声说道：“姐，你也辛苦了，我来陪夜，你也回招待所休息吧。”

一连两天，红衣女都带着午餐，有时陪到下午，有时到晚上。13床的妻子则有意避开红衣女，只在红衣女离开后陪夜。

13床

第四天，13床的结果即将出来，一家老少从早晨就聚在病房等待。临近中午，主治医师拿着报告走进病房，神色凝重地说：“13床，已确诊，尿毒症，最好进行移植！”

全家人都像是石化了一般，很长时间谁也没有反应。好一会，13床回过神，刚想问医生，眼角却看到门口飘过的一抹红色，但这抹红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风进入。13床怔怔地躺下了。

后来，红衣女再也没有出现。13床的父母、姐姐陆续返家，病床前只剩下寡言少语的妻子。13床对妻子也由漠然变得顺从，甚至有些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