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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木戒上刻了我的生辰?

2018-05-25  本文已影响248人  黍小藜

我跟随缘尘方丈一路走,已经站在了镇海大雁塔的脚下,那举着很高很高的头才能看到顶的塔,以一种千年不倒的雄浑身姿震慑我心,我眼里盛满虔诚和敬畏,耳听缘尘的佛语,亦步亦趋;受着禅意佛语的晕染,无比瞻仰。

夜已经黑了,关于塔的故事我一直很向往,连休息也免了,一直挣缠着方丈带着我走进青灯古佛,亲看古迹,亲耳聆听这座塔的轮回跋涉。

塔外的土地长满了青苔,郁郁葱葱的,门边结满了蜘蛛网,“古来长者留遗迹,草木沾恩有余芳”就是这样的景象吧,我不经唏嘘,遥想着生命的源头,只觉一花一草皆我前生,透过了它们我好像看见了自己光着脚丫在一棵飒爽的树下玩耍嬉笑,和绿意一起生长,阳光透过树枝照过来,咯咯的笑声透过黑色的天幕撞击到地球边缘,激荡放肆,鲜活跳跃,粗狂却接近生命的本原,那里有最纯真的梦想和欢笑。

有些人寻觅半生,也不知道最开始游戏的地方就是真理的诞生地,那棵树也许就是达摩参透了佛时所倚靠的菩提树。

我笑着看向缘尘方丈:“这些花草我好像认识,这片地我好像来过。”

缘尘方丈像是能看透我心,默念:“诚是君子心,恐非草木情。”

周围静悄悄的,万物息宁,我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心跳和缘尘方丈落地的长衫轻触土地的窸窣声,到了塔里,有一扇扇静谧的玻璃陈列柜,落上了些微历史的尘埃味,有古时越洋航行的海船,定格成杨帆的模型,半陷在沙粒之中,是静也似动。

我用手摸着它的肌理,透过指尖传到神经血肉之躯,继而勾起海马的活络,我闭上眼睛,轰隆一声,像是触礁的激烈声,心怦怦跳着。

贴着玻璃的左下方,是一块黑色的紫檀木刻着具体发生的史实,此刻读来,好像自己也曾坐过那船,乘过风破过浪,在拼命寻找些什么。

接着我跟随缘尘的脚步又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每一处都是不一样的呈现,有野兽保存完好的皮毛,有一些昆虫的化石、毒蘑菇的介绍说明,大到沧海桑田的剧变,小到一种蜘蛛的一根爪子,悉数眼前。

最后一层是塔的顶端,黑漆漆的柜子都是锁上的,说也奇怪,其中一格我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在接受了方丈的指示后。抽屉里躺着一个锦囊,丝绸质地,雕琢精美的图案,像是一条龙裹着一个人身。打开来是一枚雕刻着花纹的木戒指,缘尘方丈告诉我,那是阴沉木,世上难寻。

还说,如果这片海有一座镇海之塔,那么这就是镇塔之宝——定心械。无数传禅承道的庙会法事都少不了对它的研读颂扬,每届佛事的例会上,我们都要诵读它上面的禅文,解说要义。没有慧根的可以静心再登阶梯,有慧根的便真能成佛成神。

我昂着头,着迷地听他跟我讲关于戒指穿梭于宇宙间的故事,缘尘闭着眼睛念了一回佛语后,用拂尘掸了掸身上,双手合十,我把灯点着,香立在鼎内冒着星火,坐在石桌边上,石桌下的土地灰尘堆积,好似也聚精会神,和我一样做好了聆听此次倾尽全力想要知道的真相。

缘尘说在遥远的年代,海里有妖兴风作浪,搅得周边民不聊生,一位叫灵修的高僧与其展开了激烈的战事,终于熄灭了这场风波,可是不久妖又卷土重来,人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最后灵修舍身取义,用自己的身体化作塔,锁住了妖的灵魂,方得保一方兴荣,换来四海升平。

我思索,原来灵修用身体变成了这世间最高的塔,“而那枚妖就成了这个戒指?”

我急不可待地接道,方丈摇了摇头,不是,这枚戒指是灵修的,他一生从未摘下来过,这是她的母亲世代相传的宝物,走到哪里都能感知到母亲的祈盼,仿佛母亲就在身边。

我问道:灵修的母亲为什么只留下了这枚戒指呢?

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被卖给别人当了婢女,生了他之后,不想孩子同他一样沦落家族的深渊,受人凌辱践踏,悄悄把灵修送给了寺庙的方丈抚养,戒指随身掖在襁褓中。

我想一切都是巧合,佛曰戒贪戒嗔戒痴...而灵修仿佛天生就是个佛灵胚子,悟性很高,无欲无求,唯一的想念就是对母亲,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娘,心里长了一个结,他愿意放弃所有,见到母亲一面,可惜这个愿望到他变成了屹立千年万年岿然不动的镇海之塔也未实现过。

“那么妖呢?妖在哪?”我好奇。

缘尘告诉我,碑文就是妖,镌刻在在木戒指上,融为一体,他说想看世界万物,想体悟悲欢荣辱,想去感受世间的一切生生不息,繁花似锦。

灵修答应了,他想也许自己可以用自己的无欲无求时刻感化他,就这样妖成了戒指上的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听到这里,我心有余悸,常怀戚戚。

妖以为可以真的看到众生图鉴,品尝百滋百味,未料他也只是跟随着灵修坐在青灯古佛旁,淡然超俗的行走饮食罢了。

也许灵修对母亲的牵念太深了,妖感知到了,潜移默化中使用了幻术,让灵修变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娃娃。灵修在幻象里看到了母亲,耷拉着散落的头发,穿着破旧的草鞋,在水边汲水洗衣,劈柴喂马,风餐露宿,正经受世界的磨难。

而躺在旁边的婴儿却白白胖胖的,手上还带了一枚阴沉木戒指,他看到了母亲辛酸消瘦的背影,内心激动不已。母亲刚好回头,碰触他的眼光,虽镌刻了岁月的褶皱却还微笑着,那笑刹那在灵修的身上刻成一道魔障,从此执着如渊,渐入死亡的沿线。

他像沉醉在毒瘾的思恋渴盼里,生命泛滥成灾,无欲无求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定力,变成了整日一会笑一会哭的疯子。

但是他的痛妖却因为和他渐成一体,全都懂得。

看到眼前的一幕,妖终于明白了,世间再美的风景也不及那个女人的笑容。

他在心里感谢灵修,让他体会到人间的真情,妖流下了一滴泪,泪落到心上,结成一粒种子:他决心帮助灵修一把,找到那个女人。

他跋山涉水,爬过雪山,高峰,沙漠,经风霜雪雨,渴饮晨露,饥食草木,学会了跟野兽共栖,辨别毒物的危险,走到斗转星移,日月无光,沧海桑田...

直到几世几生后,一个和平的小镇,1989年腊月初八,一个女人诞生了一个娃娃,他生得精灵,就像大自然的钟灵毓秀缔结的一朵雪莲,汲取天地精华而成的仙葩,无上美妙,引来无数人围观。

脸如白玉,眼睛剔透,笑容似锦,传说他出生的时刻,天边彩霞团绕,飞鸟欢唱。

这时候,女人绽放了一个笑容,与佛祖拈花一笑的笑同样惊天地泣鬼神。

灵修终于等到了那个笑,妖也完成了自己的夙愿,帮助了知己。

他们从此融为一体,安安静静地镇守在海边,相依相伴,生生世世。

听完这个故事,我的眼泪爬满了脸庞,突然天昏地暗,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开始寻寻觅觅,跌跌撞撞,好像听到土地崩裂的声音,我大声喊着缘尘方丈,声音悲痛欲绝,歇斯里底,用手狠狠抓着周围的一切,却空无一物。

此刻地动山摇,坏了,塔又开始震荡,海内波涛汹涌,我危在旦夕,千钧一发之际,我从落地的戒指碑文投射的一束光里看到了那个娃娃,他跟我的样子如此相像,我心有微妙感觉。

风平浪静之后,周围一片狼藉,每户房屋掀翻,物资零落,人们正在收拾残局,所幸没有人受伤。

海潮褪去,我捡到了一枚木质的戒指,甚是诧异,拿起来仔细瞧着,风过,它竟发出了声响,似在说话,低吟自己的前世今生,很是绵长,不经意间,泪水悄然爬山脸庞。正悲伤时,我从自己滴落的眼泪瞥见光芒,映射出木戒里的文字,细密地刻着我的生日时辰。

这次没有震惊,却恍恍惚惚。

我拿着它戴在了食指上,莫名其妙地向那个小镇走去,还未进屋子里,饭菜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着,很温情,可是周围却静得诡异,诡异得令人神情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那个身影,慢慢转过来,对我微微笑,专注地看着我,突然时间冻结,我如石般僵硬,眼睛却被泪水攻城略池,泪痕阑干。

她是我的母亲,有着世间最美的笑颜,我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冲过去,用尽全身气力拥抱她,怕她再次彻底消失:“妈妈,我们又见了。”

后记:

阴阳两隔又怎样,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了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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