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六七:求知者先要经营好“自家心体”

2023-09-05  本文已影响0人  花石冈

《传习录》六七:求知者先要经营好“自家心体”

问:“名物度数,亦须先讲求否?”

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则用在其中。如养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苟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己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

又曰:“人要随才成就,才是其所能为。如夔之乐,稷之种,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使夔、稷易艺而为,当亦能之。”

又曰:“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

鸟兽草木之物皆有名,礼乐刑政之度皆有数,这便是陆澄所问的“名物度数”。王阳明认为人类向外探求的活动本身是有局限的,超越这种局限去求天道是行不通的,主张转而自心体之中去求天道,在不断地“去人欲,存天理”中成就“自家心体”。陆澄对此说有一定程度的认同,但还不能完全割舍向外探求的本能。所以,他问学者对于“名物度数”是不是还有必要预先研究一下?

王阳明直追圣人孔子,努力践行“述而不作”,力求避开虚文层面的立新。对于陆澄的疑问,他选择引用《中庸》和《大学》中的成句来回应,几乎没有自己的主张,很有点孔子当年“予欲不言”的范儿。

《中庸》讲“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人,唯有成就了“自家心体”,才会有“未发之中”,才会有自然而发的“中节之和”。至少自家心体上的“中”与“和”,是无法向外求的。对于“名物度数”的研究不是坏事,但并不能直接对自家心体的“中”“和”之境起作用,甚至是毫无裨益的。《大学》讲“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也就是说,对于求天道以努力“学为圣贤”的学者而言,对“名物度数”的研究与把握不是最根本的事情,甚至既不紧急,也不重要。倘若不能先养成“自家心体”,一味在探求与把握“名物度数”上着力便是不讲“本末先后”,与“道”相违的求道方式几乎和缘木求鱼差不多。

有些读书人,被世人看作是“书袋子”,就是因为他忽略了这个“本末先后”,丢开对“自家心体”的体察存养,一味在“名物度数”上下功夫。因为“自家心体”不明,尽管袋子里装了不少东西却于己、于人、于世都毫无益处。

关于“才”的问题,王阳明是有所发明的。他认为我们看到的一个人显现出的“才”,其实是他在“所能为”之事上的表现与结果。倘若一个人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是显现不出这个“才”来的。《尚书·尧典》记载“夔,命汝典乐,教胄子”、“汝后稷,播时百谷”。相应的,夔在音乐方面体现出的“才”,稷在农耕方面体现出的“才”,都是在他们“所能为”之事的表现与结果。两个人之所以在相应的方面有所成就,是因为他们在相应领域内做到了自家心体与天理的相合。倘若两个人的心体能进一步纯粹、拓展,达到不受某种具体情境制约——“纯乎天理”的程度,那么,两个人即使交换一下“领域”,也会都显现出“所能为”之才来。

最后,王阳明引用《中庸》中的话,作为结语。只要能养得“自家心体”之正,便能做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做到在富贵、贫贱、夷狄、患难等各种处境中“无入而不自得”——所行无不恰到好处,所现皆是“所能为”。抵过孔子所讲的“随心意而不逾矩”之境。

求知者,先要经营好“自家心体”,心体明了才会如明镜一般“随感而应,无物不照”。如此,所求之知才会有益身心,向外探求的名物度数便如多余无法消化的食物一般,只能变成赘肉和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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