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那么一只幸福而可怜的狗在我的生命里停留过
在人这漫长而短暂的一生里,经过的大多时间和经历的大多事件都是寻常而没有意义的,如同你认识的很多人,大多都只是认识而已。但有些时间和事件却自从过去或发生之后便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去想起、去怀念、去感触、去沉思。
我不记得“她”是何时进驻学校的,当“她”开始引起我关注时,“她”已经有了固定的居所,有了很多的粉丝。
“她”是一位多子多孙的母亲,“她”是一只狗,“她”的大小主人们都叫她“小白”。
我不知道小白进校园之前的生活,不知道小白是在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下走进校园的?又是缘何常驻校园不再离去?而我之只所以走近小白则是因为我的小侄儿和母亲的缘故。
我喜欢观赏各色花草鱼鸟,也偶尔养些寻常绿色盆栽,但绝不养鱼和鸟,即使儿子们很喜欢。
我不喜欢猫狗,甚至有些怕猫狗――怕猫那双阴森的眼和锋利的爪子;怕狗的吠声,更怕不叫的狗,怕猝不及防地被它撕扯住。
但对于小白,经过几年的交会,慢慢地却由原来的惧怕、抗拒和讨厌变的不那么惧怕和讨厌了,而且好像从内心深处还对它多了几份负疚与感激、崇拜与敬佩、羡慕和怜惜。
2012年冬季,刚1岁的小侄儿来我这里过冬,我住在校园里的一间教师宿舍里。
小侄儿在家里呆不住,经常一个小人骑着王老师给的一辆儿童三轮车、流着两筒黄鼻涕满校院跑,那时小白就经常跟在三轮车旁边。
“老耿,笑死人了,小白成了你家侄儿的小跟班和小保姆,你家侄儿屙一堆屎,小白跟着就舔一堆。”
一有老师跟我这样说,我就跑回去吼我家那口子:“你能不能看好孩子,别让他到处跑,不要让他乱屙,校长逮住不好看,还有那狗,一不小心咬着他怎办?”
那时,我虽知道小白的存在,眼里好象也有过它的影像,但除了怕它伤害小侄儿而经常弯腰假装捡石头赶它离开之外,并未对它有太多的关注和关心。
2013年冬季小侄儿照旧来我这里过冬,这时的小侄儿已经学会自己去蹲厕所了,同时他也学会了跟小白玩。
“老耿,你家小侄儿胆儿可真大,追着小白满校园跑,还一会抓住人家的耳朵,一会又抓住人家的尾巴,你看好你家侄儿吧,别让小白一着急咬他一口就不好了。”
“老耿,小白可比你这姑姑强多了,你一天天的也不管孩子,只有人家小白从早到晚陪着你侄儿。”
“老耿,小白在你侄儿面前真够温良的。”
……
虽然如此,但我从内心里仍然有些惧怕并抗拒着小白,时常会教育并训仔侄儿别去追小白,也仍会把小白从侄儿身边赶走。
直到2014年冬季,78岁的母亲和3岁的小侄儿一起到来之后,小白才真真正正走进了我的日常。
“老耿,你说奇怪不奇怪,快一年不见了,小白怎么还是那么的亲你家侄儿呀?那小子走到哪里,小白就摇着尾巴跟到哪里,原本是全校师生的小白,现在却成了你家那小子一个人的小白了,真是服了。”
侄儿与小白(2016年)老母亲也很待见小白,母亲闲暇时,喜欢拿上小板凳到实验楼的拐角处晒太阳,常常是坐在小板凳上的母亲,背靠着墙,低着头打迷盹,脚边则躺着把自己圈成一圈也在睡觉的小白。
于是,小白几乎成了我家的一员,虽然校园里小白的众多粉丝仍对“她”宠溺有加。
小白虽叫小白,但它的毛色并非纯正的白色,而是白中略泛着土色,它很瘦,个头不大也不太小,长着一双温驯的眼睛,一对浅棕色且温驯的耳朵。
小白很神奇,神奇的令熟悉“她”的师生们对“她”充满了崇拜和敬佩。
学校里进进出出的师生与后勤打杂的人员合起来有二千三百多号人,小白好像都认识,从来没对校园里的任一个学生和任一个工作人员狂吠过。通常情况下,小白都很安静,“她”除了在校园各处遛达外,从来不乱叫。若偶尔听到小白狂吠不止,那一定是有非校园人员进入学校,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失误过。
政教处的张主任就是小白的粉丝之一,也是小白最重要的“主人”之一。他常说:“自从小白入住校园后,校园的夜里再没进过贼。”
确实如此。在小白来校之前,每年里小偷总要光临那么几次校园,尤其在年关将近的时侯,常有老师宿舍被撬,丢失钱财、衣物、甚至面油等事件时常发生,但自从小白入住校园后,却再未发生此类事件。
打从母亲来后,因为母亲对小白的爱戴和照顾,我对小白的日常也慢慢熟络起来。
小白的窝在教师宿舍楼的西楼梯下(应该是喜欢小白的老师的给他做的,是用些纸背把废弃的教师办公桌的四周围起来,只留一个孔,让小白进出。),窝外放了两只瓷盆,那是“她”的餐具,一只里盛放稀饭汤水,另一只盛放米饭骨头等干食。
我偶尔会想,小白能寻得学校这所庇护所应该是幸运而幸福的吧?但当我看着眼前瘦的皮包骨的小白时,又常常会鼻腔发酸,觉得“她”好可怜。
校园里从来不缺吃食,白花花的馒头、油黄油黄的烧饼、还有葱花烙饼、菜包、豆包等等均会被学生整个的扔在垃圾筒里。
如果小白口泼爱吃,应该会长成胖嘟嘟的样子吧?最少不该消瘦的让人看着就心生酸楚。
然而,小白实在是太挑食了。
“小白太馋了,大米、面条、馒头、烧饼、豆包……都不吃,瘦得已经皮包骨了,还那么挑食。”母亲常常跟我如是唠叨。
“你怎那么馋呀?面包也不吃,谁天天能给你带骨头,带肉菜、肉汤啊?”母亲常常摸着小白的头,心存怜悯地对小白如是唠叨。
狗爱肉是天性吧?
小白的粉丝们时不常地会给“她”带来鸡骨头、鸭骨头、猪骨头,还有家里、饭馆吃剩的肉汤、肉菜等带肉腥的食物,正如这人,在由贫困到富裕的进程中并不会感觉有多大的惊喜,但若由富裕尊贵步入穷困卑贱却会倍感悲凉一样,小白也许正因为时不常的沾些肉味,所以导致“她”味觉变刁,非肉不食,满园的食物楞是把自己养成了皮包骨。
2015年的冬季,应该是小白产仔没多久,有一天的晚饭后,母亲突脸满脸喜色地对我洗:“小白原来还爱吃红暑。”
自那后,每年冬天,我哥从老家捎来的红署,几乎有一半都让小白吃掉了。
小白每年要生两次仔(这也是因为母亲常常去照看产后的小白,我才了解的),一般在春未夏初生一次,初冬生一次,每一次一般生四只或五只。
养育幼仔的小白会愈加的消瘦,但她的小仔们却个个被养的毛绒绒肥嘟嘟的,每每不到月余,她的幼仔们便会被校园里的师生们趁小白外出时一个一个地给偷偷抱走。当小白返回巢中,发现幼仔丢失时,总会发出嗷嗷嗷的哀号声。
我侄儿爱小白,小白是他的玩伴;老母亲爱小白,小白是老母亲在校园生活中的一份心灵寄托,同时老母亲又是小白最温暖的港湾。
然而,生命无常,狗亦如此。
上至九五之尊,下到凡夫俗子,任谁都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或死,何况一只流浪在校园里的一狗。
我们的前校长是一个温文尔雅、仁慈善良的人,在送走小白之前的某次例会上,校长曾跟全校老师们说:“苍生营营,诸多不易,生而为人,均应心怀悲悯。小白在校园生活也有五六年时光了,它俨然已成了咱全校师生们的共同宠物――它不仅为校园带来些许生气,同时也成了咱校园里一道另类的风景。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把它送出校外,因为有位学生家长说,小白咬了他,为此学校还赔偿了人家一千多元钱,你们若有想收养小白的,今天就可以把它领走,否则这个星期天之前,我就让xx老师去处理了。”
当5月21日(星期一)师生们返校时,就再也没见到在校门口摇着尾巴、仰着头、用温情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小白。
小白在校园里的生命便永远定格在2018年的5月19日,关于小白后来的命运则一直变换着形式出现在我的梦里。
再后来,母亲与小白时常会一起走进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