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283：屈原贾生列传（二）
屈原贾生列传（二）
屈原遭到别人妒嫉，虽然被放逐，仍然眷顾楚国，心系楚怀王，天天盼望能有天返回，更希望楚怀王幡然醒悟，重用自己改变楚国政局。他想效忠君主，振兴国家，改变楚国江河日下的颓废局势，在一篇文章中多次表达了这些强烈愿望。但最后却无可奈何，没有能返回，可见楚怀王真是糊涂到家了。作为君主，无论是明智贤良或者愚昧不肖，都想收纳忠臣为自己所用，希望有贤能之人辅佐自己。楚国亡国破家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在圣明君主治理国家几世也不多见，这都是因为君主认为忠诚的不忠，认为贤良的不贤。楚怀王不明白忠臣的本分，所以在内被郑袖迷惑，在外被张仪欺骗，疏远屈原而信任重用上官大夫和令尹子兰，导致兵败割地，丢掉六郡，客死在秦国，被天下人耻笑，这都是不了解人世间的祸患。《易经》中说：“水井已经开凿好供人饮用，但人们却不前来，认为是居心叵测。君主明智，国家才能享受福音。”现在的楚国君主不明智，哪里来的福音啊！
令尹子兰听说后大怒，指使上官大夫在楚顷襄王面前诋毁屈原，楚顷襄王大怒，把屈原贬职迁徙。
屈原来到长江岸边，披散头发走在荒野草泽中，一边走一边吟唱，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有个渔父看到屈原后问：“先生难道是三闾大夫吗？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屈原回答：“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所以我才被放逐。”渔父说：“作为圣人，并不拘泥于具体事物，要与时俱进才行。举世全都混浊，为什么不随波逐流，然后在其中扬风破浪？众人皆醉，为什么不也装作酒醉，还能吃点残羹剩饭？为什么要保持美玉一样的洁净，让自己落到被放逐的境地呢？”屈原说：“我听说过，刚刚洗过头的人必须要弹去冠上的灰尘，刚刚沐浴过的人必须更换衣服，又有谁愿意用清白的身体，让世间污秽任意玷污！我宁愿跳入这浩瀚的长江葬身鱼腹中，也不愿意让洁净的德行受到世俗肆意涂抹！”
屈原写成《怀沙赋》，赋中曰：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音yù，玉）徂南土。眴（音xún，循）兮窈窈，孔静幽墨。冤结纡（音yū，域）轸兮，离悯之长鞠；抚情效志兮，俯诎以自抑。”
（译文：在炎热的夏季，草木苍苍莽莽。我满怀着无尽的悲伤，被匆忙放逐到南方。大地一片苍茫，四周死寂得没有丁点声响；我的心中都是难言的悲愤，这苦闷的日子实在太漫长；思来想去只为尽忠报效啊，却蒙受着无底的冤枉。”）
“刓（音wán，玩）方以为圆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画职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斫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矇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音nú，奴）兮，鸡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而相量。夫党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
（译文：“把方木削成圆木，正常的工具不能更替；改变初心去走邪路，会被天下君子鄙视。法规法度要时刻牢记，初衷初心不能变易；内心坚守正直，被君子颂扬。但不经过能工巧匠的雕饰，有谁能看出到底正与不正？黑色的花纹处在暗中，盲人会说没有雕饰；只要远离一点就能看清，盲人却说没有光明。这个世界说黑为白，上下颠倒全都乱形。凤凰被关在笼中，野鸡四处飞舞干政。美玉和杂石掺杂，竟然有人说成色持平。那些结党小人只有嫉妒，全然不了解我的高尚洁行。）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示。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文质疏内兮，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重华不可牾兮，孰知余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其故也？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离湣而不迁兮，原志之有象。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
（译文：如果载重过多，就深陷其中不能向前；身怀高尚的气节，穷途末路能向谁倾诉？城乡中的群犬四处吠叫，因为它们少见多怪；诽谤排斥杰出人才，这本来就是小人的常态。外表粗犷而内心聪慧，众人不了解我的异采；质朴纯真而被随手丢弃啊，人们不知道我的英才。我践行仁义大德，严谨修炼日见厚重；虞舜那样的圣主已经不能再遇了，有谁知道我坚持不变志向。古代的圣主也不同世而生啊，有谁能知道其中的缘由。商汤大禹也太遥远了啊，遥远到只能仰慕。我强压住内心的悲愤啊，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饱经忧患而不改变初衷啊，愿我成为后世的榜样。我沿着水路继续北行啊，黄昏中暮色苍茫；我满是忧郁与哀伤，前面不远处就是死亡。”）
“乱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远忽兮。曾唫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浊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原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
（译文：“尾声：这浩瀚的沅江和湘江啊，波涛汹涌向前流淌。道路漫长不见光明，前路全是无助与渺茫。慨叹今生马上就到尽头，我无比悲愤地高声吟唱。胸怀质朴高洁的品质，在世上独一无双。世是没有人能了解我啊，人心总是那么叵测难防。伯乐早已经去世，谁还能再识别千里驹。人生命运不同啊，各自都有安排定数。我志向无比坚定，还有什么可以畏惧？因为忧伤而生感慨，世上唯余悲伤。我不知道世界这么污浊啊，人心最是难猜。人都难免一死啊，对生命不要过分珍爱。我要明明白白告诉世间君子啊，我就是你们的榜样！）
最后屈原抱着一块大石头跳入滚滚的汨罗江中。
屈原死后，楚国有宋玉、唐勒、景差等人，也都喜欢楚辞，以赋著称，但他们只是学习屈原写作辞令，没有谁敢忠言直谏。以后楚国逐渐被削弱，数十年后被秦国灭亡。
从屈原跳入汨罗江后一百多年后，汉朝出了个洛阳人贾谊，他担任长沙王太傅，在经过湘江时，写成纪念屈原的赋投入江中作为祭奠。
黄其军
作于2020年8月11日（古历庚子年六月廿二）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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