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花出去的一张假币

文/蒹葭

再过十年，倘若境况相同，哥哥还会将假币花掉的……

时光一寸寸，蒹葭只爱你

01

六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一夜之间老了很多，日子过的拮据而苦闷。面对生活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终于在一天夜里母亲留下两百多块钱走了……

我嚎啕大哭声嘶力竭，捶打着哥哥的胸脯索要妈妈。可除了我沉重的拳头什么都未曾得到。哭累了躺在哥哥怀里咬紧嘴唇，死死抱紧哥哥的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哥哥和我本以为这已经是最苦的结局，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债主便来了。原来母亲为了给父亲治病早就将房子抵押了出去。

面对彪悍的债主我们无能为力。背着破旧的书包和一身打斗中的伤痕，哥哥拉着我离开了曾经的家……

那一晚的月朦朦胧胧，有微风吹过冷的彻骨。十一岁的哥哥拉着六岁的我一路漫无目的地前行。夜深了，蚊虫也出来作祟，我们没有落脚的地方更没有足够的钱去旅店投宿。

辗转好几个小时，我早已经疲惫不堪。声音嘶哑眼泪直流说要睡觉。哥哥抱紧我摸了摸我的头发，决定去找歇脚地。

夜半，村里人都睡得香甜。唯独我和哥哥怕的要死，偶尔几声犬吠和婴儿啼哭声传来。我左手攥紧哥哥的手，右手紧握拳头。

终于来到了二大爷家门前，“砰砰砰……砰砰砰……”没有人开门，但屋里的灯亮了。

二大爷沧桑而浓厚地口音传来：“谁啊，半夜不睡觉敲啥门，谁啊？”

二大爷家的狼狗冲着大门怒吼，我和哥哥怕极了便匆匆跑开。不敢再去敲门了，平日里这些长辈都可温柔了。自从父亲得病开始也不知怎的，对待我们的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哥哥悄悄抹了把眼泪，带我走出了村子。我心里还想着可以去姑姑家，还未开口便被哥哥的话堵住了嘴。

他说：“怎么？还想去姑姑家？今天被债主赶出家门闹得纷纷扬扬，二大爷和姑姑能不知道？”

我抬头望着哥哥一阵心酸：“知道为什么不帮忙？知道怎么不来接我们？”

哥哥甩开我的手说：“你说呢？”

那一刻的哥哥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而这个问题回答的三个字“你说呢？”成了我一夜长大的秘密……

02

风还在沙沙作响，我抱紧哥哥的手臂一步步缓慢前行。那一晚，我们最终落脚在村头的桥洞下，我很快便入了梦，哥哥看了一夜的月亮……

妈妈留下的钱哥哥恨不得掰开了花，可坚持了没几天我们已经挣扎在饥饿和疲惫地最后一道防线上，再没有钱和住的地方我们都会饿死冻死了。

那个清晨，哥哥在河边用手给我梳好了头发然后将最后一块干馒头给我送我去学校。转身他便去了工地。

十一岁还属于童工，哥哥被斥骂和嘲笑，没有适合的工作让他来挣钱。他被赶出来前一刻说：“妹妹快饿死了，我要救她……”

大概哪里的包工头心软了吧，他把哥哥介绍给一个搞搬运的男人。哥哥的第一份工作便是搬运工。

他长的比较高告诉人家他已经十五岁了，苦苦哀求才获得那份工作――搬运水泥。

一袋袋放在肩头又扛到二楼，哥哥做了一天，肩头被水泥灰腐蚀留下的血和衣服粘在一起，汗水和泪水换回来第一份工资一张一百元。可是，那是一张假币。

突如其来的假币让哥哥和我手足无措，因为连续几天的饥饿和疲惫我感到身心俱疲有点发烧，躺在哥哥怀里如同火球一般。

哥哥忍着伤口的疼痛掉眼泪又飞快抹掉。放下我转身离开了桥洞。他去找了给他付钱的人被殴打一顿，给他活的人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死无对证，假币怎么来的我怎么知道？你小子别在别处得了假币想坑我吧？”

哥哥欲哭无泪，一边是生病发烧急需买药的妹妹，一边是人见人憎的假币。

哥哥先来到了卖包子的店铺发现有点钞机，他不敢用假币买东西。在店铺前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

他双脸通红焦躁不安，内心两个声音不断斗争，一个说“花吧，不然妹妹要死掉了”另一个说“别去，再想办法吧，这样是继续坑害别人啊。”哥哥转身跑开离开了包子铺。他涨红的脸颊仿佛在嘲笑他无能、胆小，又仿佛在说他救不了妹妹无情无义。

挣扎、无助、犹豫，唯唯诺诺，哥哥最后终于将假币递给了街头摆摊卖馒头没有验钞机的小哥。

那一晚，哥哥带回来四个馒头和退烧药，以及这一生对假币的厌恶和无限的自责……

日子还在继续，吞下苦果的卖馒头小哥也应该是绝望的吧。可如果境况相同再过十年，哥哥也还是会这样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