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去或留

每到毕业季总会有一波对大城市是去或留的问题。其实对于我们这些，尽一家之力才供出一个村中凤毛麟角的大学生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类似这样的问题。

曾几何时，我也象很多人一样，觉得大城市压力大，三四五线的小县城才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天地。于是一毕业我便拒绝了两家跨国公司的offer，义无反顾地回到隔壁县，成为了一名数学老师。

名义是上县里的高中，实际该高中四周都是农田，每次到城中心都要花5块钱打摩的。小县城里教师工资待遇真的非常恶心，各种工资补贴加起来只有900，每个学期的绩效工资才2000，这就是2010年粤西地区一个刚毕业的实习期教师的工资。当时有政策说返乡的师范生可以免助学贷款，于是我跑去问校长看可不可以申请，校长很无奈地告诉我：“我们这里不属于边远乡镇。”于是刚毕业的那个春节，背着三年助学贷款的我，华丽丽的一个人民教师，兜里就只有80块钱，连一个红包都不敢发。

我们以为家乡是美好的，可是他对没有关系的农门子弟一点也不友好。且不说学校里有几十个教师和你竞争上迁（不要以为你是985，211学校的毕业生就多了不起，人家分分钟可以看不起你），就是婚恋市场上也绝无优势。都说婆婆喜欢当老师的媳妇，可是一个一无身家，二无工资，还有一个娘家要帮衬的媳妇，你稀罕吗？就算男方勉强答应了，一旦结婚就要准备婚房，20万的首付就凭那一千多一个月的工资（转正后的），你打算攒到什么时候呢？

大概，如果我要过上体面点的生活，唯一的希望就是嫁个当地有钱的富二代了。

那段时间，我整天彷徨无助，只是硬撑着在学生和其他同事面前用力微笑，一旦独处就像丢了魂似的。春节回家的时候，有个远房亲戚过年从县城回来祭祖，当着我和我妈的面说起隔壁家的一个女孩子不听劝阻和外省的一个小伙子拍拖。

那亲戚说，那样的人家有什么好的，偏偏就不肯放手。

我们就问，有什么不好了？

亲戚说，又是外省，穷，房子也没一间，家里还供了一个大学生。

供大学生不好吗？等毕业出来就轻松了。

你们家不是有大学生吗？

说完还瞟了我一眼。当时我们全家都沉默了。

我回头默默看了一眼那间已经开始漏水的泥屋。那是我在出生那一年盖的老屋，如今全村都盖起了小洋楼，只有我们家，供着两个大学生的农户，住在这破破烂烂的泥屋里。

后来我出来广州之后，很多人都问我，留在家里不好吗？离家近，工作也轻松。女孩子做老师多好，何必在这里死撑呢？

遇到这样的问题，我压根一点都不想回答，每次都呵呵而过。甚至有些时候情绪差，懒得敷衍就直接拒绝：“这个问题问得太多了，我不想回答了。”

那些想要答案又得不到答案的人就一脸茫然了。我曾经经历过的都是他们想象不到的。对于他们来说，回到家，就有依靠，有亲戚可以依傍。可是对于我，无论到哪里，都得靠自己一手一脚撑起来。与其在一个泥泞的小沟里摸爬滚打，不如在一个光彩陆离的世界里自由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