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不再来

邂逅，不再来

站在熙熙攘攘的地铁里，我仍未从恍惚中清醒。

早上，迷迷糊糊站上体重计，微微颤动的指针渐渐平稳，两年没达到的数字，惊得我很想尖叫。脚下一软，竟跌坐在沙发里，身上的气力瞬忽被什么力量抽空，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丧！伟大的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这话真实得可怕。多久没有长时间持续低落，低落到近似虚无。

我提到了虚无。

上次是什么时候？我想着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捋了捋垂在额前的几丝细软发黄的头发。是了，很久远了，那个一切都悬而未决的夏。

我想着那个久远的夏戏剧般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不觉脚步已到了候车室。这条路线太熟，每周都要往返一两次。

火车开动。

脚下的暖气热力很强，烘得我迅速冒出一层细汗。脱下羽绒服，回身挂到旁边的挂钩上，看一回车窗外流动的灯光璀璨，再看看旁边的人们，有扮多情的，有装浪子的，有没话找话的。无聊。

现在是19:15，窗外的天色渐渐融入黑夜，铁轨两旁的一切渐次失去颜色，我听到黑色的风裹挟着几片废报纸之类的残屑轻轻地撞在窗玻璃上，有细密微小的声响，啪、啪啪……不疾不徐，像女人的灵魂在拍打着车窗的冰冷，渴求温暖与方向。

都说人生最难莫过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都说人心最痛莫过于拿不起放不下。看着身边这些来去匆匆的过路人，我想到了流星，流星的美在于刹那间，流星的意义在于稍纵即逝。可我多想抓住瞬间，那闪烁的光亮让我不惜一切，飞蛾扑火。

闪烁，完美了岁月……

20:21，窗外的天黑洞洞的，黑得让人怀疑白天不再来。我虚弱得没有勇气对视黑暗，心里空落落，闭上眼，想获得暂时的安全。什么工作，家庭都远得像梦中的彼岸，此刻，我感受不到一丝真实。

些许时候，列车员报站，车身渐渐停滞，从身后上来三五个人，在我身边匆匆走过，搜寻着自己的座位。

一个纤细的女人坐到前排过道对面的位子上，她背对着我，头上松松地系着天蓝色缎带，直直地坐着，头偏向窗外不知看着什么，一条蓝色的包带从她瘦削而坚毅的肩头滑落，她仍一动不动，像纱幔笼罩的莫邪，冷，如此冷的背影让我想起你。

我久久地注视着，肆无忌惮地审视，鼓膜里竟传来自己的心跳声，就像，就像我在失神地望着你的时候。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M曾说我很会伪装，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说，兰，其实，你像猫一样自私，你最爱的始终是你自己。

是，当本能的情感蔓延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再痛我也会毅然抽身，把忧伤就此斩断。

其实，我知道，骨子里我还是喜欢阳光的，尽管偶尔也会被不期然的感伤击中，但我不会沉沦太久，我不允许这样，因为，是啊，我最爱的始终是我自己。

闪烁。追光…………我是彻头彻尾的追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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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5，列车停靠，那个女人下车，脚步坚定，渐行渐远，慢慢划出我的视线。

她，始终背对着我。

邂逅，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