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卷五·三十三·柳氏子）

胶州人柳西川，老来得子，对儿子百依百顺，消费方面从不节制。

儿子小柳长大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很快就把家底败光。

老柳也不在意，钱没了可以再赚，儿子只有一个，怎么着也不能亏待他。因此该吃吃该喝喝，啥事没往心里搁。

心宽架不住倒霉。没过多久，小柳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这下愁坏了老柳，求遍医师也没找到药方。

正没奈何，儿子说话了，“我馋肉了。咱家还有几头骡子，杀了给我吃，病情就能好转。”

老柳称是，有心杀个跛脚骡。

小柳大怒，嚷着要吃肥骡。

老柳不敢耽搁，忙宰了一头肥骡，煮些碎肉交给儿子。

小柳吃罢，一命呜呼。

老柳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

四年后的某日，村民们进山祭神。

走到山腰，竟见小柳骑着骡子缓缓走来；到了近前，还下地跟众人寒暄。

村民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语。

有人胆大，张口问道：“你在这干啥？”

答道：“没啥事，骑骡子闲逛。”

村民又问：“柳叔整天念叨你，咋不回家看看？”

小柳反问：“柳叔是谁？”

“你父亲柳西川啊！”众人齐声应道。

小柳立刻变了脸色，犹豫许久，说道：“既然如此，烦请诸位捎个话：四月初七，我在此地等他。”言罢，告辞离去。

村民们如实回复。

老柳喜极而泣，如期赶奔山上。

同行村民劝说：“上回见面，我看公子脸色不对，感觉他没安好心。你还是不要去了。”

“父子一场，他岂能害我？不管是人是鬼，总要见上一面！”老柳边说边哭。

村民又说：“不是我挑拨离间，毕竟神鬼无常，说不清是吉是凶。安全起见，你先藏到树后，待时机成熟，再出来相见。”

老柳觉得有理，姑且躲在一旁。

稍后，小柳骑着骡子赶来，高声问道：“柳西川来了没？”

村民称无。

小柳怒道：“老畜生不是想见我么，怎的不来？”

村民惊问：“柳公子，你为何骂父？”

“我不姓柳，他也不是我父！”来人骂道：“当年合伙经商，老畜生见钱眼开，竟然私吞财货，害得我家破人亡。这笔血仇，我迟早要报，今天算是便宜他了！”说罢，骑着骡子恨恨离去。

此言既出，吓得老柳瘫坐地上，久久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