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痕（九）
09
如丞相密信上所言，神宫的毒药很有效，皇子的身体慢慢开始虚弱，脉相呈鱼翔状虚滑。
自从收到下毒任务以来，每夜我都不眠不休的研习神籍药典上的解毒之法。
生父曾是走街窜巷的郎中，幼时接触过不少草药，我怀抱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断肠散的弱点，用其他配方中和，以期达到去除毒性，瞒天过海之法……
我依旧如往日般，无微不至的照顾皇子的饮食起居。只是毒入脏腑，他不再像从前般活泼，就连起身看望那只小白鵺，都全无兴致，只是终日昏昏欲睡，梦靥不断。
守护皇子的三只朏朏，会常常出没在内殿隐秘之处和宫墙的角落，他们凭借兽类敏锐的视听，已经对我的行径有所怀疑。
“……鬼鬼祟祟的，好奇怪……”
“……主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让我们靠近……”
“……主人只喜欢这个卑鄙的家伙，他肯定不怀好意，我们会抓到证据的……”
每次这些忠实的朏朏们窃窃私语的担忧，都会分豪不漏的进入我的耳朵。
我反复告戒自己，不能够露出任何马脚。这些龌龊的行为需进行得更加的谨慎。
不多时日，皇子发起了高烧，我整夜守护在床塌 ，他握住我的手，不停的寒抖。看着他扭曲的眉心，我的内心煎熬备至。
断肠草之毒，奇毒之首。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明确了神宫为了减低毒性，不至于立刻断人性命，便把配方改成粉末状，使中毒之人性命无忧，却痛苦不减。一夜两次的发作，如身处火寒两境之中。
夜里，我熬制了些能抑制药性并有镇痛之效的茶水，从膳房一路端来，只觉宫中的魑魅魍魉，阴风之气，越来越强盛。
行至大殿外，前方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我好奇的停下脚步，闻声打量过去。只见婆娑的树影下，一个宫女打扮的妇人掩面而泣，从身型来判断，并不是相识之人。我警惕的靠近，上前探问因由。
话音刚落，宫女慢慢转过，凹陷的双眼圆睁着瞪着我，嘴却慢慢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条血红的舌头耷拉出来，还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水。
我心呼不妙，这不是一般的鬼魅，怨气深重的厉鬼会附在活人的身上，控制人的三魂七魄，沦为它们吸取阳寿的武器。
这怨灵厉鬼，阴气沉沉的向我压来，它堵截住我的前路，咄咄逼人。
眼见躲不过，明知毫无胜算，也只得硬起头皮，提剑相迎。我旋开半步，趁它不备，猛的拔剑砍它左肩。
无奈凡品的武器，只能伤凡人，却伤不了厉鬼。只见雨龙剑锋插入她的身体，却伤不了他半分。
面对无效的一击， 那女鬼惊愕了一会。我趁机欲逃，却不料，这厉鬼却迅猛的做出了反击。
只见它挥舞着枯槁如藤蔓的手指，我的身体顿时像定住一般，无处躲闪，她迅速跳过来，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
宝剑“哐铛”一声落地，一阵疼痛袭来，被扼住的喉咙哑哑发不出声响，从后脑到脊背部分开始麻木僵硬，我的意识模糊，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妹妹和皇子的幻影。
我并不想死，奋力的挣扎着，可是越挣扎那手抓得越紧。清明的灵台如抓不住的沙砾一般，不停的在飘走……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眷恋的人，我不要死……不要死……
正在天人作战，命悬一线之际，一个人影突然从远处大力撞了过来，把我们推翻在地。快要窒息的咽喉突然松下来，我弓着背猛烈的咳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面前的那个女鬼惨叫一声，身首分离，鬼血喷溅。我的眼前出现光着脚板的皇子，是这瘦小的身子，用带血的琉璃片割断了厉鬼的脖子吗？。
只见他双手鲜血淋淋，强撑着身体喘着粗气，对我咧嘴笑，然后轻飘飘的向前扑倒到我身上，我一把抱住他……
“你……没受伤吧？……我……”他从牙缝强挤出一句话来。
“没事……我没事……”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你呢？有没伤到？……”
他虚弱的摇摇头道：“它们奈何不了我的……”
不一会，另一个宫女听到了庭院的动静，惊呼的跑了过来。她看到的只是身首分离的同伴。
但是被皇子杀死的并非真正的人，而是一具被厉鬼附身的尸体。
这些宫人，只有死掉方能走出皇子的宫殿。之前被鬼魅折磨致死的可怜人，他们的尸体早已被听见悲鸣之音的神官们收走了。
10
被诅咒的宫殿依然阴风习习，最后一个被剩下的宫女，不知何时会死在皇子的手里，而瑟瑟发抖。
皇子依旧身体不好，我依然在下毒……
只是下毒的饭碗，换到了我的面前。用自己来偿还这一命……
冬天来了，大雪满弓刀……
那只幼小的白鵺居然顽强的痊愈了。这番新的光景，带来了生的希望……
雪地里，它雪白的羽翼渐渐丰满，已经可以自己在园子里扑腾觅食了。
小白鵺灰色的小爪子紧紧抓住我的手指，我一次又一次抛它去空中，看它落下来，再扑腾着扇开翅膀……反复训练它翅膀的力量……
皇子虚弱的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靠着我的肩膀，看着这满天雪花飞舞，宁静如梦，似幻境般不真实……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最近宫里的妖气越来越扰人了，这些鬼魅可以在我虚弱的时候，来偷食我体内的诅咒之力。不过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他们就不敢靠近你了。”
皇子对我喃喃道。
“他们贪得无厌，身体里有着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沟壑，我可以杀掉他们，也可以操纵他们杀人，这就是我的命运……”
“不要瞎想，你要尽快恢复如初，这样我才无性命之忧呢……”我宽慰道。
“是的，我会守护你的！”他攥紧了手中的小拳头，眼中有了光。
我扶皇子回床榻休息，再转身找了个沏茶的理由，加快脚步，转到殿外，才轻轻把喉头的血块咳到手绢上。我喝了自己配制的去毒茶，有缓解症状的作用，却一直没法彻底解毒。
不死，不淋漓的绞痛，我俨然应该满足了。
但是为何，明明每日掺毒的饭食换给了我，为什么皇子的身体还是没有彻底好起来呢？这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