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友广场

上下五千年,我们都只不过活了一瞬间

2020-10-02  本文已影响0人  炀槡

走到中途

才忽然发现

我们都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

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从高一第一次见到“Q乙己”老师时,就觉得他是那个会写多个“茴”字的人。

    后来才了解,他不会写很种“茴”,但他知道肯尼迪和玛丽莲.梦露的情事,还有卡斯特罗抽过多少个牌子的雪茄。因为他是教历史的,可笑的是,历史考试从来不会考这些。

    “Q乙己”教了我两年历史,我是他的历史课代表,他也是我的班主任。

    不说假话,无论是我高一还是高二的同学,都觉得他是个可有可无的班主任。他不会像隔壁班班主任一样,找那些刺头谈话教育,对学生严加管理。也不会顾及自习课的纪律,即使我们班每晚的自习课都是年级最差的,但他好像不在乎,下午六点准时下班,背着他那比学生还大的背包,拽着外八晃出校门。从他当班主任的第一周开始,我对他那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就有了厌恶。

    是的,大家都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的,中考分也相差无几,为什么他教的同学都如此“优秀”:晚自习烧试卷、打游戏。在IG赢了世界冠军时,那几个小赤佬甚至拿了啤酒罐子,跑到顶楼,朝着漆黑不见底的天大吼:“IG牛逼,IG牛逼……”

    呵,IG是真牛逼 ,但他们也是真的“醉”了。

    到了高二我才恍悟,不是学生差劲,而是“Q乙己”不给力。高二换了一批人,但纪律最差、成绩倒数的,仍是他教的那个班。

    有时真的想不明白,这种人,整天在学校装模作样,念叨着“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实际上还不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他到底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我至今还记得他在讲台上慷慨激昂,握着粉笔肆意挥洒他的唾沫:“高考难吗?你们告诉我,高考它是真的难吗...不!按一百分及格率算的话,六十分,本二!七十分,本一!九十分,清华北大随你挑......”他挥舞双臂,台下同学纷纷模仿他的动作,但他装作没看到,继续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讲话:“笑什么笑,你觉得你们是脑子不好吗?我告诉你们,当年老师我中考败落,高中三年做到了和太阳比早、和月亮夜聊。那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结局是我考上了,你们呢 ?你们也可以的......!”

    其实,没有人认真听他的鸡汤,大家只不过对他那手舞足蹈的动作感兴趣。他似乎也很享受我们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做个小丑,吹个气球,变束花,夸张的笑。有时,也是眼眶里婆娑的笑。

    虽然没有人听他花天坠地的演讲,即使有一些,是真实的。他的确中考发挥失常,进了一所不如意的高中。又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不错的大学。然后大学毕业,来这当了老师。

    我算了算,他来这当老师,也快二十年了。作为班主任,他不负责任,但作为一个历史老师,他的课,总能让我窥见中华上下五千年的魅力与奥秘。即使他一直没评上高级,也挤不进那些所谓的优秀教师的圈子。

    “Q乙己”吃饭时,总喜欢和年轻老师坐一桌,就算这样,他也习惯蒙头吃饭,完全没有讲台上激扬的样子。在他隔壁桌,就是校长和各级领导,我的政治老师时不时给校长夹个菜,“Q乙己”只能偶尔瞟两眼,嘴角稍微撇撇,再把头埋下 ,吃自己的白米饭。

  同事面前,他没有高谈阔论,可能,是没有人听他讲“诗和远方”的故事吧。

    每次历史课,聆听花开花落的声音,凝视他手上渐渐变短的粉笔,莫名的伤感,有时还会想起一段话:一曲未终,已被弃于四季之外;一梦未醒,已委身于尘世之中。

    粉笔灰随着溜进来的风,逃离充斥少年汗味和聒噪的教室,随着树叶上的光晕,飘向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他和我们说过,他刚工作时教的学生现在也已经成家立业,有几个去了北京香港的,小有成就,回来看望感谢他,和他聊聊当年的青春岁月。说到这时,他就半仰着脑袋,推推黑色的镜框,眼里闪着少有的光芒。

    无论他讲什么,下面总有学生不屑唏嘘的,我就是其中之一。他讲的时候,我们心里就像玩弄拨浪鼓一般“蹦蹦蹦...”,看似是他逗我们,实际上,是我们在逗弄他。

    “感谢Q乙己?感谢他的不教之恩还是洗脑教学啊?就他那个样,教了那么多年书,连个年级组长都混不上......”我不知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的确,“Q乙己”呀“Q乙己”,和那个“我要和你困觉,我要和你困觉...”的阿Q,“读书人不能算偷”的孔乙己有什么两样,他仿佛就是另一个鲁迅笔下的人物,供人们娱乐,但又有些许悲情。

    有时候想想,或许他说的感谢是真的呢?刚刚步入社会的青年,对工作和生活都有着一腔孤勇,什么升职加薪,买好房开好车,哪里比得上美酒和诗篇,还有那些可以伴你浪迹天涯的民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没有了光,面颊上的棱角被社会的规则磨的平滑反光。他也累了,想安稳过日子了。于是,有了那个“Q乙己”,那个整天讲着“高考简单学习不难”的熬鸡汤的人,那个不管纪律不顾批评的“另一类人”。

    写到这,我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想到我的地理老师是个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新老师,她上课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活力。我望着她转身到讲台书写时裙角摆起的弧度,脑子里忽然联想到“Q乙己”,他年轻那会儿,转身时腰上的钥匙串会不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呢?难说吧,毕竟,我也没见过。

    高二过完,我转学了。为了应战高考,父母送我去了江北,一个教学质量更好的学校借读。我和“Q乙己”告别时,他给我写了一句祝福语,用钢笔写的,有力刚柔:愿你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我也给他留了一句:如果明天见不到你,祝你早、午、晚都安。

    回想起他和我们说过:“我就喜欢年轻人有激情,敢质疑,敢提问,有魄力,有勇气。”我也不清楚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知道我高一下学期到德育处那实名举报他“无作为,不负责”。他被年级主任说教一番,但他没有为难过我,高二仍让我做他的历史课代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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