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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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你,那就我先来。如果改变不了,那就断舍离。
回家饭过临走时,我妈一脸嫌弃的递给我一本笔记本:把你的东西拿走,一天净写些莫日月的事。我一看是我上高中时的日记本。妈,我日记耶,你又看?狗偷吃是搁的低,到怪我。说完“嘭”的一声把我关在门外,我要是不退后一步,差点打到我鼻子。
永远都这么不会说话!永远都拿我当仇人!也永远都这么强硬。
“看我理你,不知道谁是狗”我嘴里咕哝一句,拧身就走。
我妈就我一个,但独生子女的宠溺我没见过,吵架到是常见。没完没了的吵,家里只要有不顺心的事她就吵,不管跟我有没有关系,最后都会扯到我身上。“不是你,怎么会这样。”
我就像个尖叫鸡,她不发泄完,我鼓不起来。
小时候,她吵我不敢跟她吵,大点她吵我就跟她硬怼,怼完了她哭我也哭。我们就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全身的毛炸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向谁低头。后来住校了,我是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我上大学拜她所赐。我咬牙发誓一定要考的远远的,一辈子不见她的那么远。所以我好好学习。也拜她所赐,我因为缺爱而早恋。最后,只考上了3流师范学院,还是定向分配的那种。我和她就是宿命里注定被绑死的冤家,谁都离不开谁的折磨。毕业后我又回到老家,在市里当了一名初中教师。
工作后,我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给嫁了,就为逃离她和有她的那个家。所幸命运为我开了扇窗,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公。假如我所遇非人,以我当时的毒劲,我也会嫁,我是真的一步不想踏进那个家。
婚后,万不得已的一年回两次,过年和我爸生日,我和她也是很少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也可能有老公在,我们彼此有所收敛,到也没吵。
此刻,我坐在我家小区的长椅上,小心翼翼的翻开那本黑皮封面的笔记本,一页页的翻看着,里面除了上学遇到的问题和初恋时的青涩雪月,全都是跟我妈的吵架。
2015年3月14日,周六,阴。打碎了一个杯子。吵架
2015年3月22日,周天,雨。嫌饭不好吃,吵架。
2015年3月28日,周天,晴。要钱态度不好,吵架。
2015年3月…….4月、5月、6月……吵架!都是吵架!差不多,我回家的每周都是吵架。
我哪里是打开我的笔记本呀?我简直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从里面跑出两张嘴,他们不停的尖叫着,撕咬着,谩骂着,夹杂着最难听的话,贬低对方,侮辱对方………
我感到窒息。扔掉笔记本站起来在椅子旁来回走动。我的眼前、身边全是嘴,它们张牙舞爪的扑向我,撕咬着、吃掉我。“为什么?为什么别人期盼的周末是幸福,而我期盼的周末是地狱,为什么?”我两手握拳,浑身紧绷。
有个人抱住了我,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轻拍:新新!新新!安静安静!不激动不激动!我把头靠在他肩上,真想大哭一场。我闭上眼睛,大口喘气。鼻子里有浅草洗发水淡淡的清香,这熟悉的味道让我镇静。我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抬起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打算去接你,下楼看见你在这里。”然后低头看着我:怎么了,跟你妈又吵架了?我侧头看向别的地方,叹口气:没有,看日记难受。
他看了看落在椅子上的笔记本,在摊开的纸上,大大的几个字醒目:为什么又吵呀!!!他叹口气,弯腰捡起日记本,拍拍我的肩:走吧,到湖边走走。
夕阳西下,漫天的红霞从高楼的间隙里穿过来照在我俩身上,我们像被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莎。金柳在夕阳里摇曳。我们慢慢走到湖边。
湖水溶金,几丛芦苇草在微风中温柔起伏。一群归巢的白鸟从头顶飞过,向湖边的山林隐去。
风软花香!我的心在这一刻有了安静,甚至有了一点点释怀。
余浩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椅子示意我也坐下。
“我们这个小区就这里最好,当初买房,我一眼就看上这里了。最适合饭后散步了是吧?”我嗯了一声。“生活这么美好,干吗困在那些不痛快的事情中?”
“它一直存在呀”我看着湖里的鸭子一直游呀游,尾后的波纹像渐开的曲线。
“那就解决掉!”
“怎样解决?”我迫切的看着他
“不行就……舍离?”老公试探着
“我做不到!”我斩钉截铁的说。
“那就理解、原谅!试着理解你妈,原谅你妈!”
“怎么可能,我原谅她?”我瞪大眼睛看着老公。
“你想一下,你妈一个歌剧院的舞蹈演员,在她最好的年华,为了你放弃了她心爱的跳舞事业,她心里能好受?看着比她强的,不如她的扔然活跃在璀璨的灯光下,她心里不难受?”
“这些你咋知道?”我打断他好奇的问
“我问你爸呀,我第一次到你家,就看出来你和你妈关系紧张。你和你妈在我跟前一直演,所以我也不好管。但你那么不开心,我没法不管。”
我的心开始变得柔软,内心坚执的某些东西开始土崩。
是的,放弃事业不久,她的父母又因病不治而亡,我爸又不在身边,她满腹的愁苦和怨忧无人可诉。
“可她就能在我身上发泄吗?就能伤害我吗?”
“当然,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不应该把你当发泄对象。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再沉浸在里边,也找补不回来了。现在你长大了,你有能力承受了,你不能把她过去加你身上的伤害,再还回去。她老了,她承受不起了。”
“什么她承受不起了?我就是要以牙还牙。”我倔强的说。
“那你不怕后悔吗?人世间什么事最可悲?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发现你无力回天。 你不怕吗?你不怕有一天她走了,午夜梦回时,你想起来你本有可能、有机会可以缓和与她的矛盾,但就因为你的执念而无法弥补、而深深的后悔?能折磨你的从来不是别人的绝情,而是自己的幻想和期待。你那么在乎这份感情,却非要选择伤害,你不怕无法弥补吗?”
我低下了头。他看了看我的样子,笑了笑,手摸摸我的头说:“其实理解和原谅也不全是为了你妈,也是为你自己。尽心善良,不留遗憾。还有啊,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亲子关系缺乏将会导致一些心理问题:比如缺乏信心,缺乏信任,在关系中复制与母亲关系。这些都要及早进行心理干预治疗。将来我们也会有孩子,我可不想你把不好的情绪投射到他们身上。”
复制母亲关系这句话,震惊到我了!那我岂不是活成我妈的样子了吗?
“放下执念,试着原谅和接纳,接纳不完美的你妈,接纳那个不幸福的自己,你会感到身心愉悦。”
然后他指了指湖边渐多的散步人群:你看,那对母女,相亲相爱,多好。如果你可以,也能像他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起身沿湖边散步去了。
暮色里,那对母女相扶相挽,妈妈不小心崴了下脚,女儿赶紧把妈妈扶好,妈妈慈爱的拍了拍她手,这温馨的画面是我渴望多少回都渴望不来的呀!
我的心在慢慢融化。是了,假如我和她之间结了一块厚厚的冰,需要有人打破它,如果不是她,就让我先来,我来把这块冰打破,因为这块冰冻我们已经很久了。你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不是吗?
回来的时候,老公手里拿了一小把野花。是黄色和淡紫色的小雏菊。他深情的注视着我,对我说:送给你,祝你幸福快乐!
我接过花说谢谢!然后看着他担忧的说:如果我原谅她,而状况依然没变呢?
“那是另一个议题。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