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爵士

有一个年轻人坐在公交车最末的位子上打瞌睡，口水不断地刺进大衣领，以至于他的整个头部都笼罩在一层口水浸泡外套的味道里，有人想制止他，但犹豫了一路，还是不知道从何下手。流不流口水毕竟是很私人的事，T觉得，冒然打断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冬天的夜晚，公交车行进在路上，车内开着空调，热得像个蒸笼，T和大家都出了大量的汗水，最后，终于有一个姑娘忍不住了，打开车窗，一股清新的凉气，像在夏天一样让人舒放，就在此时，一个孩子醒来，哇哇大哭，一个水果摊贩缩抱着手臂，两脚交替跺在地面，一辆电动车轻擦着某人的手提袋驶过，握车把的双手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耳机里还在播放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同一首曲同时还在大约五百米之外的一对音箱里震颤，音箱主人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的裸体朝沙发去，双手忙于用毛巾搓干长发上的水，目光从窗子递出去，越过大部分是黑暗的城市建筑群，与一只流浪狗擦肩而过，狗警觉地回视一眼，又转头朝垃圾堆迈去，等它过了小十字路口，小女孩赶紧小跑过去，紧张地不行，生怕被哥哥落下太远而找不到回家的路，路的转角处就立着哥哥，正靠在冰冷的墙上抽烟，手机忽然响了，她对着话筒平静地说着自己的决定，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中学时代的一个操场角落，一封情书把她震撼得浑身颤抖，投在草地上的影子也因为特别的黄昏时刻而成为拾荒者眼中的日落美景，金黄的色泽让他不切实际地幻想着遥远的幸福的未来生活，生活里，他是一个隐没在拥有高速交通和遍地机器人的大城市人群中的凡人，在冬天18:00时分，坐在回家的公交车深处，借着绵连不绝的路灯光阅读一个新鲜作家的旧故事，与另一辆公交车交臂而过，被那个司机瞥见，引起他的稍稍走神，撞上一个抢红灯的患者家属，使得患者在半个小时后的病床上苦苦思索无人探视的原因，并且听不进护士的安慰，充满挫败感的护士躲进厕所里哭泣，坚强的她上一次哭鼻子已经是三天前在天鹅湖边的长椅上，那时竟然有人在放风筝，放风筝的年轻人靠在树干上睡着了，口水浸湿了衣领，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这个味道弥漫在他的梦里，把漂浮的T压迫着，滑入另一个通道中，T因为重力忽然回归而猛然下坠，在迭出出口之前，安然睡着了……

201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