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烟-14

观主要决定上山了，他问张家人跟不跟去看看。张一说他想去，管家不放心也跟了去。还有同去的两个小厮，他们带了些酒水布施，可能觉得捉妖的时候会用到吧。观主看他们这样多人，心竟有点发慌，但想这多年来捉妖是从未失败过，再多跟两人也不会有事，就没有说什么，但还是皱了眉头，心里是真的有些担心的。小道士很听话备了很多藤条，背上了箩筐，里面就装着这些藤条，但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的，他又摆脱几个同门，五六个的样子，都一起上山去了。

一行人很多，有十来人，观主觉得还好吧，毕竟捉妖也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样多人来帮忙，他也乐得轻松些，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像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他是知道的。

小道士说：“师傅，今日结束早点吧。”

观主纳闷：“徒儿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道士说：“这样就可以在天黑前会道观了。”

“何必忙着回去？”

“早些回去不耽误今日的功课。”

他笑了笑，不曾想自己竟收了一个勤劳的徒儿。

“我想说，师傅，那只妖怪没有传说中那样厉害。”小道士这样天真发问，他的脸有点发烫，像是爬山被箩筐累的。

观主用手中拂尘拂他脸面说，“笑话，怎么会不厉害，不过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妖怪总比不过道士的。”

张一听观主这话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并不认为观主有必胜的把握，但对他那副轻松的模样也是没话说的，像是拿着拂尘的男人注定是懒散的，毕竟只有观主一人手拿拂尘。

“真真是好笑，关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还想将我再关起来。”七姑像是提前预知了这样恢弘的架势，从自己的山洞走了出来，她是这样从容有魄力，着实将要来捉她的那帮人吓了一跳。

观主看着她的脸就知道她还是没有变，也不是说有多漂亮的一张脸，只不过留下的印象是不曾被抹去，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一个无知的小道童呢。

“还是这般火爆的脾气。”不过说这话时的声音挺小的，他手握的拂尘也抖动两三下。

“不久前才见过你，你为什么来这儿？”

这是六郎在说话，他是对张一说的，张一本来就是来看六郎的，没料到六郎会这般质问。

“你又何必这般矫情，难道这群人中有你的熟识？”

其实七姑还是蛮明理的，她见六郎这般怨语，知道定是有内情的。

“六郎，不必再与妖怪为伍。”张一还是说出了劝说他的话，也许在张一心里六郎只不过是一个美少年。

观主见张一劝说六郎，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妖怪自然要跟妖怪在一起，狐狸和狼也蛮不错的，狐狸不介意吃狼肉，狼也会尽力咬死狐狸的。”

“不要乱说话！”张一还是不愿相信六郎是妖怪，故而在观主的调侃之后就喝住了他。

观主挥了挥拂尘，又用手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觉得这个张家少爷蛮搞笑的，但轻笑总是轻笑，作为一个道士，偶尔也要做点善事，于是他说：“人妖终归是殊途的，你作为一个读书人，应该是要明白这样道理的。”

“六郎怎会是妖呢！”张一不服气说。

“少爷，”管家友善提醒，“少爷，就姑且相信观主的话吧，说实在六郎兄弟是狐妖也是可信的。”

“有什么好相信？”

“老奴从未真正送六郎兄弟出大门，也从未见他从门进来过，只是见他在你屋里与你聊天。”

“我与相处这般久，又怎会误认他作妖？”张一还是不相信六郎会是妖怪，他不是不相信，是不愿相信。

“这帮人……”七姑不喜欢听聒噪的，心中开始上火，暗中施了法术，他们脚下的雪融化成水，踏着的土地裂开，成了水塘，他们一齐掉落了。

“何必这样对付他们……”六郎总还是有些心软的，对人，总是有一丝怜悯，像是化身成人就真正似人一般。

“还要再多些水。”七姑说。

“会淹死人的。”六郎提醒。

“那又怎样呢，他们不都是来害我的嘛。”

七姑又施法下起了雨，她是本想飘雪，但总嫌太慢，填不满水塘，人要是爬出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