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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在银河的人

2020-03-18  本文已影响0人  王眠

高中的时候我比较混蛋,混蛋的方面表现为,一天睡十三节课,包括晨读和晚修,以至于身边的失眠群众彻底视我为眼中钉。

可我有些近视,他们恶狠狠地瞪我,我看不清,以为是眉目传情,想跟我有一腿。

冬天,自家中带了件花棉衣,预防睡觉时不小心着凉感冒,蓝色条纹,里面被奶奶塞满了棉花,从套袖到脖颈,厚实保暖不说,一点儿也不硌得慌,奶奶抽棉籽当时用了一周。

我安然的趴在课桌,失眠群众目瞪口呆,集体骂娘。

当时有个女生,也骂我混蛋,哭着骂,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周末,几个朋友商议去网吧通宵,征战峡谷。但天色尚早,没到深夜,一个钟三元钱,作为学生我们吃不消。

其中一个朋友提议,不如去喝酒。

我说,喝你大爷,花生米都吃不起。

朋友委屈。

之后我们在附近小卖部,合资购买一扎啤酒,没有花生米,没有红烧茄子地锅鸡,只有啤酒。

学校不远处是一所居民小区,对面有条大湖,多大说不清,但能淹死人。听说有人淹死过,叫救命连第三声也没喊出来,就尸沉湖底,彻底扑街。

我们带着一扎啤酒,来到了案发现场。

湖面温软,托起月光游荡,与岸边的芦苇无数次擦肩。夜深人静,有的人家早已入眠,有的吊灯开了整宿,在无边无际的夜晚,照亮灰暗的未来。

当时有个女生发消息给我,睡了没?

我看了一眼,没回复,趴在护栏和朋友们喝酒。没多久,大家都喝吐了,没喝高,酒太凉,刺激胃,但不想浪费。

最后把酒丢入了湖里,没开瓶的就咬开瓶盖再丢。在一群骂娘声中,扑通扑通沉入湖底,涟漪盛放。

湖底的英灵一定在感谢我们,天堂的崂山一定是限量款。

当时我有位挚友,叫木头。

一开始在校园撞见过几次,但不熟,只好笑笑点下头。后来有一次课间,我叫上朋友,跑去教学楼底层的厕所抽烟,轮流在门口望风,防止杀出教导主任。

抽到一半我才发现,木头紧握手纸,躲在角落放大招。

男生打招呼向来比较统一,盯着对方用下巴戳胸。挑眉,挤个眼色。从裤袋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递到对方面前,说来一根?

对方接下,算小人情,下次再见面,第一时间就会往裤袋掏去。除了某些喜欢占小便宜的人,每天黏在你身边蹭,这种的,装作不认识就可以。

我说,来一根?

木头推脱了一下,想了想说,那来一根吧,腿都麻了,抽两口给自己上上劲。

此人比较憨批,说话经常不过脑子,但为人不赖,逗笑了别人,自己也笑了。

后来我成功被他带跑偏,也成了憨批。

校门口有一家手机店,大部分同学没有充裕的钱办流量套餐,一致选择跑来蹭网,屁大点地,满是人头,走路都得小心別踩碎脑袋。

板凳数量有限,放学直奔来的,有的坐。抽空去一趟厕所的,就没那么好运气,只能蹲坐在冰凉的银白瓷砖上,充当清洁工人。

人头中,有两根马尾辫,摇来摇去,趴在柜台朝店家吐着口水,店家是位全职妈妈,抱着孩子赚钱。其中一根马尾辫叫晃晃,身材丰腴,脸像块草莓蛋糕,说起话特别傻愣可爱。另一根叫悠悠,身材纤瘦,一吹就倒,像道路两旁的柳絮,一眨眼就藏进云彩。

晃晃对店家说,虽说我还是学生,但也想拥有白马王子。没有白马,王子也行,不是王子,有马也行。

悠悠说,那你生马还是生人?

店家说,她这是打比方,生的肯定是人。

悠悠说,那你剖腹产还是顺产?

木头凑过去说,剖腹产伤气,得调养好一阵子,顺产第二天就能下床撑杆跳,还不带喘。

晃晃扭头看他,你生过?

木头说,那你生过?

之后木头晃晃交换了联系方式,准备深夜论战。

我说了一句语惊四座的话,顺产是啥?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傻逼哪儿冒出来的。

后来我百度了一下,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翘起一块瓷砖,躲在里面和蚯蚓拜把子。

傍晚和木头携手几个朋友,提着一扎啤酒,去湖边吹牛皮。

木头抱着手机和晃晃吵的水深火热,过了一会,靠过来对我说:“我觉得我有点喜欢这娘们儿了,够辣。”

我喝了一口酒说:“别犹豫,爱情经不起等待,扒裤子上她。”

木头说:“等等吧,我想先洗洗裤子。”

我说:“呵,垃圾。”

口袋手机震动,提示接收到新消息。拿出一看,是白天的悠悠发来的,她问,睡了没?

我把手机递给木头,他惊叫:“我去!你一个我一个,咱俩堪称绝伦啊!以后就可以凑一桌麻将,实行夫妻双打啦!”

我冷笑:“凡人,懂什么叫欲擒故纵吗?”

随后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有回复。

那几年,我们纵酒,我们歌唱,我们倘徉在青春的河流中,霓虹闪烁,醉倒路旁,天明各自奔赴他乡。

没多久,借着酒意,我玩心大起。

掏出手机回复:“在喝酒,学校东侧桥边一旁的护栏处,可以够得着芦苇的地方。我们几个喝大了,大声叫嚷,又唱又跳,对面是居民楼,学区房,你知道的。”

她说:“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说:“马上,警察叔叔很快就到,接我们住免费包间。”

她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警察?”

我说:“深更半夜跑到居民楼附近载歌载舞,扰乱公民休息,属于违法行为,况且我们还喝了酒,当然会被抓走,已经有居民报警了。他们几个闹的特别欢,嘴里还骂着去他娘的小瘪三,我拦不住,没办法。”

之后放下手机,不再看回复。转头看向瞪大眼睛的木头,说,怎么啦?

他说,我滴个亲娘,你这招牛逼啊。

我说,淡定。

扭头喝了一口酒,有点冰牙,一把丢进了湖里,嘴里说着去他娘的小瘪三。

像这种故事胡编我是有经验的。

小时候学习差,经常考零鸭蛋,刚开始还好,仗着自己的鸭蛋比别人大,在父母面前耀武扬威。

有一天发现鸭圈里只剩下自己,突然觉得事情不妙,便和班里学习最好的女同学商量,交换试卷,代价是每天买三片卫龙辣条,连续一周。

那年的一元钱是紫红色的,一周的零花钱。卫龙辣条五分钱一片,算下来我要给她买七角五分钱的辣条,还是可以承受的住。

后来事情败漏。

父亲拿着一米七的竹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买的字帖?

我说,什么字帖?

父亲说,就你那屎壳郎爬的字,能写这么好看?跟画的似的。

我说,你怎么可以不信任你儿子?我可是你的至亲骨肉,字写的好看你不应该高兴吗,这明明是我勤奋用功的结果!

父亲闻言大怒,你放屁!

紧接着作势就要打我,我蹬腿就跑,被追杀一条街,晚饭都不敢回家吃。

虽说最后事情败漏,但起码获得了初效,成功和他周旋了几秒,给我争取到了足够的起跑时间。

过了一会,木头抱着手机窜到我身前说,悠悠哭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晃晃告诉我的,说悠悠等不到你消息,以为你被警察带走,着急的哭了。

他顿了一下,说,她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那天晚上,风吹的很温柔,岁月停留指尖,一片叶子落在心上,激起浪潮,经久不息。

我怔住,说,就因为我不知道顺产是个啥玩意?

周一开学,我牵着悠悠的手,真诚的对木头说,你要加油啊,我先去麻将馆占桌。

那天晚上悠悠打电话骂我混蛋,哭着骂,上气不接下气,我分明听到她在电话那头跺脚,地板噔噔的响,叫救命。

为了赎罪和帮助木头,我出卖了灵魂,把自己交了出去。

木头泪洒当场,抱着我的腿痛哭。

我开始从悠悠口中打听晃晃一手情报,包括文胸穿几码,周末喜欢待在哪家奶茶店,午饭吃咸还是辣。如果是辣,他可以送老干妈,一罐够吃好多天,吃出脸红吃出鲜。如果是咸,他就可以送她咸鸭蛋,上面用记号笔写上她的名字。

我说,那意思,她是个蛋?

后来木头开始向晃晃表白,屡遭被拒。

晃晃说,你人很好,但我们不合适,而且你送的鸭蛋一点也不咸。

木头哭了,说,那老干妈也不辣吗?

晃晃认真答道,挺辣,但我们真的不合适,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木头说,我也是。

那时候我连自己的感情都顾不来,无暇分心。

可还是拽着木头去校门前,点了两碗牛肉板面,四块钱一碗,外加两瓶啤酒。说是牛肉的,压根连肉粒都见不着,有时候运气好,兴许能在菜叶嚼到一粒,但一不注意,就塞牙缝,怎么也扣不出来。

桌上氤氲着热气,隔壁桌建筑工人满脸污垢,酒杯的碰撞淹没看不见的悲伤。

木头伤心的说,人家看不上我,不能强求。你能有这个机会,就跟悠悠好好处,回头真到谈婚论嫁那一步,给你们包个大红包。我啊,就算了吧。

我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那时候特别想站起来,朝旁边吼,吵什么吵,不知道人家失恋了吗,能不能不要破坏氛围。之后发现他们满脸横肉,黑的跟鬼一样,我咽了口唾沫,坐实了板凳。

第二年冬天,为了迎接明年六月的庞然大物,木头和我报名参加培训机构,力图逃离家里蹲。

因为我们的学习底子实在太烂,无以复加。参加培训,至少可以图个保送名额,哪怕不是名门院校,也知足。

那段时间我开始心疼家人,知道钱财来之不易,所有的开销都是父母用命换的,他们没文化,只能靠命。

曾经有个老师在课堂说,你们不好好学习,这没关系,大不了回家种田,拖拉机满街跑。但你们每个月拿几千块钱,吃喝玩乐,父母在田里风吹日晒,雨淋湿内衫,也不为所动,为的就是撑起这个家。

这么算下来,你们跟喝父母的血,有什么区别。你们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时我嗤之以鼻,现在想来,虽说话是狠毒了些,但还挺对。

我不想喝父母的血,不想对不起。所以培训期间,把父母替我交的培训费,用到了该用的地方。学不会就认真学,认真学没用就请教他人,天不亮,明天就不算到来。

我对木头说,你也别喝父母的血了,跟我一起好好学习,未来去喝人参茶,大补。

木头没听进去。

后来我们渐渐疏远,形同陌路。

当两个人因为三观不同,出现分歧,这是致命的,如果没能坐下一起解决问题,结果就是分离。雨水敲碎朦胧,雾霭消散,总有人走丢,不知去向,踏上竹筏,奔赴远方。

我们心存感激,我们念念不忘,但只能咬牙往前走,在别处盛放,发光。

参加培训之前,晚上八点,在百货大楼门前,悠悠认真的说,我们分手吧。

她说,如果回到那天晚上,微风拂过湖面,树叶沙沙作响,我就不哭了。警察叔叔把你抓走也没关系,你未成年,反正也死不了。

她说,我比你年长一岁,原本以为没什么,之后发现更多时候,反而是你被需要处处照顾。这样不好,我很累了。

她说,所以,就这样吧。

那天夜里我哭的像个孩子,街道冷清,过往的车辆压碎月光,没人听见泪水掉落的声音,除了自己。

我想,为什么人难过的时候,只能一个人独自承受呢。

培训结束以后,我回到校门前的手机店,对店家说,木头冥顽不灵,我劝不回来。

店家说,你们还是孩子,总得给对方时间成长。

我说,我讨厌等。

店家说,那悠悠呢?

思绪突然恍惚,良久发现,我居然有些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她如今在哪儿生活来着?过得怎么样呢?

没人给我答复,也不希望得到答案了。

有一天我们发现,当初放不下的,后来差点忘记。以为不重要的,后来却又时常想起。失声痛哭破碎的酒杯,会被崭新代替,雨过天晴,云边堆满细碎的回忆。

青春是一场宴席,总会有人起身离去,没入人海浮沉里。谁离开都不要紧,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人在等你。

而那些在过去留下足迹的人,化身背景的风和日丽,在岁月勾勒出浓厚一笔。

这场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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