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夫
六姐夫跟六姐认识的时候,我那时十五岁,正在盘锦上学。
六姐写信说,经人介绍订了亲,并告诉我张家的全部情况。所有的兄弟姐妹中,六姐因为母亲身体不好辍学,她一直在家里帮母亲干活,母亲对老实内向的六姐的婚事更加上心,母亲希望,能给六姐寻到踏实可靠的人才放心。张家跟王家本是老亲,我的二姨奶是六姐夫的家族奶奶。张家是本本分分的人家,父辈们也熟识。我很是好奇,并盼着见到这个男人,心里希望他是母亲希望的那样的人。记得我那时给六姐回信,特意强调,虽然不知张家小伙怎么样,但我恭喜她终于可以随便吃麻花了。张家的老太太在朝阳卖麻花很有名,六姐从小就爱吃麻花,这在当时我的感觉,天作之合啊。
暑假回家,见到了张家小伙。
又瘦又高,大眼睛长得挺好,而且干地里的活特别快。我们家的孩子干活都不行,我觉得作为农民,他是好庄稼人。那时我就觉得他穿裤子太肥,肥得不是很利索,人又瘦,走路一点也不好看。我还说让他好好提提裤子的话。我的初次见面,没有给未来的六姐夫愣头愣脑,没有分寸的印象,他竟然觉得我长得挺好。这也是他后来跟六姐说“稀罕我”的原因,他是爱屋及乌了。记得六姐因此训斥了他,姐夫怎么能稀罕小姨子呢?六姐夫不善言辞,着急了时话也解释不明白。我想他是一个老实的人,他所谓的稀罕,并没有什么粗俗轻佻之意,他该是像妹妹一样的喜欢。后来他也这样跟六姐解释,六姐也是懂的,就叮嘱他,跟外人不要这样说,不是很好听,看别人笑话了。
六姐夫所谓的稀罕,后来我是体会到了。
我在六姐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每天晚自习后,我走出校门,六姐夫一定站在那里来接我,风雨无阻。他接过我的大书包背在肩上,然后走在前面,不时地提醒我哪里不好走。有时兜里揣着麻花,有时是海棠果,反正总有吃的。我和六姐那时欺负他,我们躺下聊天,也不放窗帘,然后让已经睡着的他起来放窗帘。后来我住校了,他也总是去学校给我送东西。
我工作以后,只要出车去朝阳,不管几点到他家,他都会准备好我喜欢吃的东西。以至于我后来带着男朋友去他家,他竟然像我的母亲一样,并不是十分相中这个人,觉得他长得不怎么好看,甚至觉得我应该能找到更好的。他还偷偷地对六姐说过,“白瞎你九妹这人了”。但是,我结婚后,六姐夫像喜欢我一样喜欢我的爱人。我们每次只要去朝阳,他会热情地张罗一桌子饭菜,他们一直处得特别好。六姐夫杀猪卖肉,他知道我爱人是食肉动物,去了吃,走了拿,从没有舍不得。爱人总想吃农村的粮食猪,说街里的肉不香,只要打个电话,六姐夫一定,把他想吃的,只要猪身上有的,找车送到。
六姐夫是个孝顺的人。对他的父母自不必说。六姐家离娘家八里地,那时一到农忙,六姐夫就往返朝阳和侯家岗,帮助家里春播秋收。后来父亲搬到朝阳,那更是想得周到,事无巨细。他们俩每天都要去一次两次看病中的父亲母亲,而且想方设法把父母亲想吃的东西送去,求医问药更是从不计较,他们对父母亲付出得最多。我如今还记得,父亲去世那天,六姐夫泣不成声的样子。
父母亲去世后,我们都把六姐家当成了聚会的大本营。因为在六姐家,六姐夫尽其所能,无论我们住多少天。孩子小的时候,怎么闹也不嫌烦,他帮着哄孩子,背着抱着,给孩子们买好吃的,领着孩子们玩。孩子们都喜欢六姨夫。
兄弟姐妹如今天各一方,就我和六姐离得算是近一些。因为家里离不开,我也很少能去朝阳一次,只要知道我去了,我人还在路上,他就开始准备伙食。我常常怪他浪费,他一定笑嘻嘻地说,“你看他老姨总也不来,那我能不好好安排安排嘛。”六姐夫好客,对亲戚朋友都好,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受大穷。”也真是,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两个孩子也很有出息,都在长春,工作生活都不错。
如今都五十多岁了,时间长不见面互相想念,六姐夫总说,只要你来朝阳,你带着朋友,你看六姐夫怎么安排……
六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