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红尘 第七十九章 不言不痛
京城一处荒废的旧宅院中,潭林宗老宗主看着昏迷中的蒹葭,神色复杂难辨,这就是最近被唐家老夫人亲口承认的外孙女?
他一直都知道唐老夫人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当年他派人查访唐老夫人的身份多年来始终无果。
他之前也很怀疑思琪的身份,思琪的突然出现让他心生怀疑,可又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他处心积虑地把思琪送入唐家,想利用思琪的相貌去接近唐家,让唐家承认思琪的身份,借机帮他查出老夫人的底细。
思琪借着唐家的身份行事也方便,谁知几年过去却在最后的节骨眼被对方识破身份。
更令他吃惊的是,唐老夫人在短时间内又认了一名女子为外孙女,如果思琪当初能进唐家是因为相貌与唐婉婷相似一事,蒹葭就一定是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她确实是唐家人才能被再次接纳。
思及此,老宗主的呼吸都有些急促。难道躺在地上的蒹葭才是他真正的孙女?
他伸手解开蒹葭的穴道,往她后背上一推,蒹葭一口浊气从胸口蹿出来,幽幽地醒转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魁梧坚挺的背影。蒹葭按了按沉痛的额头开口道:“你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老宗主转过身,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开口说话:“听说你一直在调查潭林宗”?
蒹葭精神立刻崩紧了弦:“你是潭林宗的人,达叔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老宗主看着蒹葭仇恨的表情,暗叹一声造化弄人,思琪还真是给他惹了不少事啊,他不答反问:“思琪下的蛊毒,也是你解的”?
蒹葭心思电转,唐思琪是潭林宗副堂主,地位不低,这人提起唐思琪的名字竟然这么随意,看来他在潭林宗的地位很高!
“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掳到这里来,不会就问我这些问题吧”?
老宗主盯着蒹葭脸上的伤问道:“你脸上的伤也跟思琪有关”?
蒹葭被他略带关切的语气吓着了,她明明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却又感觉不到丝毫敌意,况且他的身份十有八九跟潭林宗有关,如今只问她些不关痛痒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宗主见蒹葭不说话,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凄凉:“你是被唐老夫人认定的外孙女,如果不差的话,你应该是我的亲孙女”。
什么?!蒹葭被老宗主一句话轰的外焦里嫩,惊的她坐到地上半天缓不过来神。
老宗主也不管蒹葭如何震惊,自顾自的又开口问:“你果真是风儿的女儿吗?可有什么信物没有”?
老宗主见蒹葭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随即解释道:“风儿曾是潭林宗的嫡传人,是我唯一的儿子”。
蒹葭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确定的开口:“你,你是潭林宗的宗主”?
老宗主沉声道:“不错”。
蒹葭突然觉得命运跟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她一直追踪潭林宗的下落,誓要潭林宗除之而后快,可是现在潭林宗的宗主就站在她面前,却告诉她,他们原本是一家人!
老宗主看蒹葭迷乱凄楚的神情也不忍打搅她,他大概能猜出几分,风儿当年为什么要找个与蒹葭相貌相同的姑娘,来冒充自己的女儿了。
当年他一路追杀风儿一家人,风儿一定是怕他斩草除根,才会在逃亡的那几年给他这个父亲布了一个局。
若真是如此,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已经潜逃在外的思琪,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
“你说,我爹是潭林宗的嫡传人,我娘是唐家人,你确定吗”?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蒹葭不得不反复确认。
“如果唐老夫人认定的没错,就是真的”。
蒹葭颓然的坐倒在地上,这一刻她宁愿自己聋了,瞎了,也好过这一刻给她带来的内疚自责和悲戚难过。
原来这就是她要找的仇人!原来这就是她要找的亲人!
那么达叔他们的死又算什么?
唐老夫人早已确认过她身上的凤凰胎记,这个铁一般的身份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摆脱不得。
今生至此,自己都觉得太嘲讽,从此又该何去何从?
有一种伤,是在心上,不管深不深,都很疼。就算继续微笑,也掩饰不了伤痕。
蒹葭勉强用双手支撑着站起身来,脚下不稳,又晃了一晃,她看也不看老宗主,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老宗主满目疮痍,嘴巴几张几合,双手握着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有些微微发抖,心中纵有千般不愿,终于还是任蒹葭离去。
冷风夹着细雪打在脸上,蒹葭却丝毫未觉扑面而来的凉意,她魂不守舍的出了院子,几次碰到街上的行人,有人恼怒地把她推倒在地,她也不管,坐在冰冷的地面,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手掌被蹭破了皮,甚至有人不小心从她的手上踩过去,她都浑然未觉。
唐陵川今日出府替父亲办事,在马车上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落魄地坐在大街上,看背影有些像蒹葭,但又不太确定,待下了马车走近了看,才发现真的是她。
他又惊又心疼,忙令车夫停下朝蒹葭走了过去,一向斯文有礼的他第一次是用跑的速度赶到蒹葭面前:“表妹,你怎么坐在这,快起来”。唐陵川伸出手去想让蒹葭搭着他的臂弯站起身来。
可是蒹葭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唐陵川亲自俯下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道:“表妹,先起来跟我回去,你的手受伤了”。
蒹葭听了唐陵川的话,呆呆的呢喃了一句:“有什么关系,又不疼。”
唐陵川一阵心酸,他何曾见过这样落魄的蒹葭?坐在地上久了,蒹葭的两条腿已经冻的失去了知觉,唐陵川硬是把蒹葭拖到了马车上。
一路上,任唐陵川如何询问,蒹葭都闭口不言,没办法,他只好把蒹葭带到祖母的院子里。
一直痴呆的蒹葭在见到唐老夫人的那一刻,突然有了情绪,还未开口,眼泪先掉下来:“外祖母~”。
蒹葭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老夫人哭,蒹葭哭的肝肠寸断,她最难过的是达叔他们的死。
这可把唐老夫人急坏了,问唐陵川,他也是一问三不知。等蒹葭哭够了,才一字一句道出事情的原委。
唐老夫人听的顿足捶胸:“冤孽啊,可怜的孩子,只苦了你了”!
然后吩咐唐陵川遣散众人,待其他人都散开了,从身上取出一枚梅花木令,大小与掌心相同,呈暗黑色,上面纹路清晰,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