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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逝世73周年:色魔、汉奸、变态狂和堕落文人,还是抗日救国的

2018-09-17  本文已影响1088人  debeeadbb5fd
郁达夫(1896/12/07-1945/09/17)

民国多奇人,有人记住了鲁迅“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冷峻呐喊,有人顾念着徐志摩“让我花掉一整幅青春, 用来寻你”的温柔浪漫,同样地,也会有人忘不掉“犹有三分癖未忘,二分轻薄一分狂”的郁达夫。

人们对郁达夫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赞誉他的人称之为天才、大师、烈士和现代文坛中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贬斥他的人,则骂他为色魔、汉奸、变态狂和堕落文人。

郁心匪石真颜色,达士多情亦丈夫。

但却无人否认,郁达夫是一个至情至真的人。

达夫,达夫,命不达,文达。

郁达夫于1896年出生于浙江省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家庭条件应该还算不错。

然而,郁达夫的童年并不幸福,他三岁丧父,家境窘迫。迫于生计,兄弟三人中的大哥在家务农,二哥外出打工,只有他在文学上显示出了巨大的天才,七岁入私塾,九岁便能赋诗。

郁达夫是被母亲和养姐带大的,家无男主人,妻儿饱受欺凌。但幸运的是,郁达夫的母亲极有远见,资助他从私塾到县城的高等小学堂再到留学日本,在读书方面,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因为家庭贫困,郁达夫身体营养跟不上,从来都是班里最瘦小的那个,总被同学欺负。

年轻时在日本留学读书历尽艰辛;感情上,与原配孙荃因缺乏感情基础而分道扬镳,后来与王映霞的结合也以悲剧收场。日军攻陷富阳后,郁达夫的母亲在家乡活活饿死,孩子早早夭折,长兄又被日伪杀害,他自己也流亡到苏门答腊……这些灾难迭加于一身,使郁达夫时时生活在痛苦之中。

郭沫若回忆说,“在友人中像达夫这样的遭遇是很罕见的”。

郁达夫遭逢这样的人生境遇,让他变得敏感又极端,时常自卑与猜疑,他在作品中经常自我剖析,带入了强烈的个人情绪,作品充满悲观主义色彩。

但同时他又为了追求真我,不愿被现世的教条规则捆绑,不愿与黑暗势力同流合污,只能放纵不羁,以各种看似荒诞的行迹,找寻精神上的慰藉,将世间的惆怅和无奈,对自我的探索化为文字挥毫在纸上,想以此来反抗生活的束缚。他的每部作品都像是他的内心独白,美好的、丑陋的,全都坦然地揭示给众人看。

1913年,17岁的郁达夫,跟随远赴日本考察司法的长兄郁曼陀,一同去了日本,开始了他在日本的留学生涯。他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官费留学生,还在日本的汉诗圈子里打出了名堂。但作为被称为“东亚病夫”的弱国子民,郁达夫漂泊异国,难免会感受到当时日本国民的轻蔑。

人在日本,更让病夫郁达夫难受的,或许是青春萌动,带来的情欲火苗和性苦闷。在名古屋上学时,

他爱上了房东的女儿后藤隆子。但他或许是自卑于自己中国人的身份,怕她看不起他这个“支那人”,

虽内心如火,但表面冷淡,似乎从来没有告白过,只是暗地里写下“我意怜君君不识,满襟红泪奈卿何”的诗句;只是在《沉沦》里写偷窥房东女儿洗澡,来满足自己对于隆子身体的渴望;只是后来把他的长子取名为“龙儿”,以纪念这段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果的感情。

陷入性的苦闷中的郁达夫甚至沉迷嫖妓。1915年9月11日夜间,郁达夫离开东京,坐火车去名古屋进第八高等学校就读。当这一年的寒假考完试以后,接连下了两天大雪。郁达夫一个人住在被厚雪封锁住的乡间,觉得怎么也忍耐不住了,就在一天雪片还在飞舞着的午后,踏上了东海道线开往东京去的客车。在孤冷的客车里,喝了几瓶热酒,看看四面并没有认识的人,胆子忽而放大了。于是,到了夜半停车的一个小站上、郁达夫忽然飘飘然跳下了车厢。日本的妓馆,本来是到处都有的,但一则因为怕被熟人看见,再则考虑有梅毒的纠缠,所以郁达夫过去只是胡乱想过,却不敢轻易的去试一试。这次却不同了,人地既极生疏,时间又是夜半,再加上喝了几瓶酒后异常兴奋,走出车站,跳上了人力车,把围巾向脸上一包,就放大了喉咙叫车夫直接拉他到妓廊的高楼去。

自此之后,郁达夫每当陷入性苦闷之时便跑去妓馆里寻求刺激和解脱。据郁达夫在八高时的同窗钱潮回忆说:“达夫在名古屋时生活很浪漫,常去妓院,有时回来还向我介绍他的见闻,如日本妓女都坐在哪里,头上挂有介绍姓名、年龄的牌子,供来客挑选等等。达夫早期的小说大都以妓女生活为题材,恐怕与此不无关系。”

郁达夫被誉为中国现代抒情小说的开创者,但他的作品因充满”病态”的性爱描写而饱受争议。由被日本人歧视带来的家国悲哀也好,因身体发育而带来的性苦闷也好,所有这一切带着些许病态颓废的思想,都被他写进了小说《沉沦》中。他说他写的是“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大胆的自我暴露式写法,一下子助力他成为了文坛的名人。毕竟,那个年代的中国青年,或多或少都和他有同样的病症,能从他的小说里读出共鸣与感慨。

从《沉沦》开始,在其创作的44篇小说中,涉及两性关系描写的就有28篇。作品中的性描写,不少部分是”病态的”、”苦闷的”,甚至是”变态的”,如:窥浴、狎妓、私通、手淫、乱伦、同性恋等。在对郁达夫的评价中,赞美者称其与鲁迅”双峰并峙”,是”反禁欲主义者的先锋”,批评者说它是”诲淫”、”不道德、不端方的文学”,甚至攻击他为色情狂、性变态者、黄色文艺大师。

郁达夫的真还表现在,他一生追求爱情至上,至情至真,却一生没法为任何一个女人负责,只欠下一屁股情债。

他曾经结过三次婚,第一段婚姻是刚从日本回国的时候,家里为他介绍了本地的一个才女孙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反抗不得只得和孙荃结婚,即使孙荃三从四德,安分守己,但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只能变成亲情,这样岁月静好的生活是留不住郁达夫的。他对首任妻子孙荃这样评价:“可怜她对我很好,我却一点也不爱她。”

郁达夫31岁的那年遇到了王映霞,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爱情就像龙卷风,突然袭来,无处可躲。

他疯狂地追求王映霞,王映霞被他的热情所打动,最终不管不顾地在一起了,因为他们是自由恋爱,成为当时人们极为羡慕的眷侣,被称为“富春江上神仙侣”。

但爱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年龄的差距,思想的异同,性格的冲突,双方的不成熟,当爱情的炽热冷却时,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们互相纠缠,也互相伤害,因为冲动一遍遍地消耗感情,因为任性一遍遍地后悔道歉,他们的分分合合,兜兜转转,终于落得个劳燕分飞的结局。

郁达夫在婚姻上是不幸的,但在政治上更因为自己至真的性格备受打击,具有悲剧色彩。

早在东京留学期间,郁达夫就对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社会现状有着较清醒的认识,他同情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痛击腐败,鞭挞黑暗,歌颂光明,以期唤起中国民众的斗志。后来,他加入创造社,同郭沫若等一道,成为中国文坛反帝反封建的勇士。尤其,郁达夫的风流豪放、坦率真诚但稍显幼稚的性格,使他在创作中强烈地受到了卢梭《忏悔录》中“我的大胆暴露”的影响,也每每将自己深刻解剖,置之大庭广众之下,以此鞭策自己、警醒世人,这对于深藏在千年万年的衣帽下的士大夫的虚伪,不啻是一种暴风雨般的闪击,把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假道学先生们震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对他狂骂怒斥——郁达夫招来了士大夫们的围剿攻击。

虽然,郁达夫暴露自我非常勇敢,但他抵御外来攻击的能力却很差,他的感情是脆弱的,而神经又稍过纤细,这使他面临外来的攻击时,常常非常孤独,有时甚至于伤心、苦恼。他是一个牢骚式的人物,绝不会趋时,在一片“北伐胜利”的欢笑声中,他虽然也为此兴奋不已,但更多的是忧患意识。他不合时宜地吹起刺人的警笛,毫不客气地把他目睹某些所谓的革命者那种“暗中敲括,表面粉饰”的投机行为揭露出来,结果引发了来自“左”“右”两个阵营的攻击。

既被革命投机分子所痛恨,又不为正在统一战线阵营中的革命同志所理解,郁达夫只能在四面楚歌的夹缝中度过。后来,蒋介石的叛变革命证实了郁达夫的政治敏感,但郁达夫却不会装饰自己,他又以露骨的直率向美国记者和好友徐志摩说:“我不是战士,只是作家。”一句真诚的话语,又使他遭到了比来自敌人更猛烈的攻击,革命同志鄙薄于他乃至反目。结果,“左联”除了他的名,他也被长时间地扣上了“革命意志消沉”的帽子。

郁达夫的豪爽、天真,使他永远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这种不分场合的随心所欲,使他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1945年8月,在印尼的日军接到他们的天皇向盟军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命令时,日本侵略者一时间垂头丧气,惊慌失措。而郁达夫竟毫无顾忌自己革命党人的身份,以及周围日军特务的猖狂活动,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狂喜之情,四处活动,兴高采烈地准备去迎接胜利的盟军。日本宪兵在识破了郁达夫革命党人的真实身份后,他就被日军死死盯住了。郁达夫没能迎来盟军,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被引诱出去,惨遭日军宪兵的杀害。一个名震遐迩的文坛巨匠、革命烈士,却终未能逃脱厄运的打击。

郁达夫在事业、爱情上的连连受挫,他尚未感到人世理想的完全绝灭时,却被惨无人道的日本宪兵送上了断头台,真正完成了他生命的悲剧。

1952年,新中国追认郁达夫为“革命烈士”;而日本学者铃木正夫,后来也找到了当年杀害郁达夫的宪兵班长,再次证实了郁达夫确实是死于日本人之手。但时至今日,郁达夫的尸体一直未能找到,他的魂灵还尚漂泊在苏门答腊的荒野之中。

郁达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古语云,“知子莫若父”,实则知父也莫若子。在郁达夫的众多子女中,郁飞与父亲相处最久,相知最深。1992年,六十四岁的郁飞曾对新加坡记者说:“我的父亲是一位有明显优点,也有明显缺点的人,他很爱国家,对朋友也很热心,但做人处世过于冲动,以至家庭与生活都搞得很不愉快。他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名文人,不要刻意美化他,也不要把他丑化。”郁飞这话不仅说得诚恳,而且说得中肯。

回首他的一生,经历过人情冷暖,看尽了沧海桑田,遍尝了际遇离别,最终生命定格在49岁,旁人骂他负心人也罢,骂他堕落文人也好,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至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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