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星星的约会：距离意味着时间

又过了一周，到了周五傍晚，一家人把所有的装备塞满了后备箱的每一个角落。爸爸启动汽车，妈妈回过头来叮嘱哥哥和妹妹，两个孩子掩饰不住满眼的兴奋。他们在蒙蒙夜色中上路，渐渐远离了城市的灯火，朝着山间的露营地进发了。

车上音响传出了一首歌曲：

I was just guessing
at numbers and figures
Pulling the puzzles apart
Questions of science,
science and progress
Do not speak as loud as my heart

透过车顶的玻璃天窗，头顶的星星越来越多。没多久，妹妹在车子的颠簸中，迷瞪着眼，靠在头枕上睡过去了。到了山间的露营地，打开车门吹进来一股冷空气，妹妹又变得精神了。

经过一番劳作，帐篷支好了，露营灯也吊了起来。

“啊哦------”，猫头鹰的叫声让山谷显得更空旷。近处的小夜曲来自于蟋蟀时断时续的奏鸣，而远处的音乐会则是青蛙在一展歌喉。

女儿要求妈妈讲睡前故事，她们躺在帐篷里，妈妈指着天上的银河，给女儿讲起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哪个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女儿问。

爸爸指着天空中最明显的夏季大三角，把其中明亮的两颗星指给女儿看。过了一会，女儿在妈妈怀里安静地睡着了，只留下均匀的呼吸。

今夜月色暗淡，只有天上的星光陪伴着他们。

“我们算是追星族吗？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看星星！”妈妈说道。

“不是我们在追星，而是星星在这里等我们。”爸爸说道。

“为什么呢？”哥哥问道。

“在城市里，灯火把星星的光芒遮盖了，星星只好在旷野中等我们了。就像一个约会，一个我们失约已久的约会。”爸爸说。

“不过我们还是来了。为了这个约会，我们一路颠簸，两个小时前就出发了。”哥哥说。

“对，你说的没错。不过星星们出发的时间更早，而且，早得不是一点半点。”爸爸说。

“可是星星们一直都在那里呀！白天也在，即使我们看不见它们。”哥哥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爸爸说道，“我想说的是，为了这一刻到达我们营地，星星们在几十年前甚至几百万年前就开始发光了。星星离我们如此远，星光在广袤的天空中飞行很久才能到达我们，而时间就是它们的翅膀。”

“看来，我们和这些星星缘分不浅”，妈妈说，“这些星星发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它们的约会对象是谁，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嗯，这路途异常遥远。而现在，这些发光的星星中有一些很可能已经不在了。”爸爸说道。

“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收信人阅读的时候，寄信人已经离开人世了。”妈妈补充道。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读到过去的信息。这星光应该讲述了宇宙某个角落的过去发生的故事。”哥哥说道。

“对。实际上，无论我们朝哪个方向的天空上看，都会受到来自过去的故事，因为我们看到的都是过去。” 爸爸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织女星发出的光是25年前的。仙女座星云发出的光是250多万年前的。”

“对”，爸爸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星星寄来的明信片，我们无法用眼睛阅读，只能用最灵敏的仪器去探测。”

“那会是什么呢？”哥哥问。

“两颗中子星合并所发出的引力波。”

“它们距我们很远吗？”儿子问道。

“嗯”，爸爸说道，“人类检测到的一个引力波距今13亿年。这些星光和引力波在宇宙中流浪，穿越了深邃的宇宙，经过漫长的岁月终于到达地球。而我们逆着星光的方向朝宇宙深处看去，我们看到的宇宙越深，看到的过去就更为古老。”

“既然光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那么我们看到的所有一切，不仅仅是这些星光，都是过去了？”儿子问道。

“对”，爸爸指着帐篷上的露营灯，周围飞了一圈蚊虫，说道：“即使与我们近在咫尺的露营灯，我们感受到的它的光也是几个纳秒之前发出的。一个纳秒，就是把一秒切分成十亿份，其中的一份。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是现在。”

“那现在还存在吗？”儿子问道，“声波和光波一样都是波，都以有限的速度传播，我们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过去。现在还存在吗？”儿子问道。

“嗯，如果我们把“现在”当成一个同时同步地感受事件的时刻，那么“现在”并不存在。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现在还是存在的。”

“换成什么角度呢？”

“如果现在不是一个时刻，而是一个非常小的时间片段，是使一件事有意义所需的最短时间，那么现在还是存在的。”爸爸说。

“嗯，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困了，我们该睡觉了。”儿子说道。

一家人躺在帐篷里休息了。

漫天的星斗依偎在深色天空的臂弯里。四周的山谷拥着他们一起入眠，轻柔的微风---也许称为山谷的气息更合适----在他们耳际轻轻拂过。哥哥和妹妹的脸庞在星光下显得更加安宁。一家人睡得如此沉静、尽兴，仿佛时间根本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