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烟火气的婚姻与爱情

去年回陕西的时候，第一次真正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和很多亲人促膝长谈，感触良多，突然理解了很多年少时不理解的人。有些人不但理解，而且还平添了敬佩，我的二舅妈就是其中之一。

我有四个舅舅，年轻时各个相貌俊朗，乡邻远近皆知（哈哈，当时身为外甥女的我，经常被不认识的年轻阿姨莫名艳羡）。二舅最像外婆，皮肤白皙，面如圆月，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格外好看。

我印象中二舅的特别，并不全然在于年轻时的外貌，更在于他的老婆——我的二舅妈，是陕南人。这种情况在当时极为罕见。

外婆家地处关中平原，关中平原的男女的婚嫁，基本都是就近原则。我们家离外婆家就三里地的距离，其他几位舅妈情况也差不多。而二舅妈家当时开车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到，那是相当的远了。

关中农村女子大都体格健壮，面方腮强。性格爽直泼辣，声音响亮，随口一呼，音自街头落至街尾。

二舅妈是南方姑娘身材纤细有致，鹅蛋脸。初见时，性格温柔内敛，说话音量聊天的两三人听到即可。

当我们关中的大人小孩都蹲在凳子上，大口大老碗凉面就生大蒜的时候，二舅妈要细嚼慢咽地吃白米饭配菜，当时年幼，甚是不解。

关中人特好面子，无论有钱没钱，做事面子决不能丢，所以大都经常属于“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主。二舅妈就持家有度，必要的面子会解决，没必要的面子不会过分热情。

当时觉得二舅妈似乎不够爽直，然而现在才觉得她属于财商高，有主见。日子本来就是自己的，为什非要硬撑给别人看？

多年未见，回家时拜访二舅妈前，还略显紧张，生怕性格或者习惯不和，一不小心说错话。

由于没有联系方式，就在二舅妈的店前等候，没想到过来开店门的二舅妈大老远就认出了我，大声喊出了我的名字，尽管我当时侧脸、披发，拉着行李箱。

一晃多年，二舅妈已年近知天命，在关中住了许多年，性格也有些像关中人了，然而优雅和笃定不改。

我第一次以成年人的身份和二舅妈聊天(说来可笑，我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才觉得自己在心理上刚刚成熟)，没想到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由养儿育女聊到夫妻相处之道，二舅妈完全没有我常见到的中年人的油腻、颓丧、迷茫与自满。

经常听到身边有很多中年夫妻，说熬到孩子上大学就离婚，各种悔嫁悔娶和抱怨，可是二舅妈却观点全然不同。

她对我说：“你舅是卡车司机，一出门就得十几二十天，我都会买最好的衣服和鞋子给他，自己的男人自己要尊重爱惜，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我和你舅这么多年，也是风风雨雨过来的，从没钱到有钱，从有钱到没钱再到有钱，即使明天我和你舅就沿街乞讨去了，我也会跟着他，我从来都没后悔嫁给他。”

我的内心突然被震到了，每一个远嫁的姑娘，若不是有这样的决心，又怎么舍得自己的亲人和家乡？

我跨越两千里，也不正是因为找到了那个自己愿意天涯海角随他去流浪，即使沿街乞讨也无悔的人么？

可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怎么舍得让他心爱的女人去跟着自己沿街乞讨？

有责任感的男人，因为内心有爱，都会更加拼命努力，为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创造更加幸福的生活。

我二舅开过卡车，养过牛，开过砖厂，又继续开卡车，从来没有停止过奋斗的脚步；二舅妈卖饰品和包包的小店也开了十年。

他们的一双儿女已经可以自己更生，当年风华正茂的二舅也风采不在，鬓发疏落，白皙的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

二舅在家休息的时候，二舅妈就做好二舅喜欢吃的饭菜，说的话宽慰而暖心。容颜易老，相扶半生，而你在我心里独好——这是多么美好，充满烟火气的婚姻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