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之心的失落（6）

      为师数载，看到过不少辍学的山里娃娃，然而，班里一下子少了两名成绩较好的女娃儿，这还是头一遭，听其他同学告诉我，说她两是手牵手进城打工了。

　　“打工”？我脑海里脑补了孩子们吃苦受累的样子，我坐不住了……

　　一到周五，放学后我便赶上了城，四处打听她们的下落，最后还是一位老教师通过各种渠道找给我一个电话号码。看着老教师汗流满面的递给我一张纸条，并安慰我说：“段小枫，你先别急，孩子找到了，打工呢，就在城里了。”

　　我忙接过纸条，道了声谢。

　　捏着这张好不容易得来的电话号码，我拨通了，找到了小青。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了呼呼喝喝的喧闹声，我愣了，那就是她们打工的环境？

　　我问清了地点，赶了过去！

　　太阳渐渐落山，我赶到了那个餐馆，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跟老板交流，我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富态的景颇女子，她知道我是班主任后，收起了敷衍的态度：“你是青青和双双的班主任啊？请坐。”她喝了口水，抬起眼光看着我说：“不是我一定要留着她们，她们要愿意跟你走就走，我没意见。”

　　我说：“我主要想再做做思想工作，还想亲自问问她们的真实想法，想知道她们不继续读书的真正原因。”

　　她说：“好。”转身对里面喊了一声，有个小女孩应声过来了。她对女孩说：“你带着老师去宿舍找青青和双双。”接着抱歉的对我说：“我要在这里忙，不陪你去了，她两今天刚刚下班了，我让她带你去找。”

　　我站起来，对她笑笑说：“谢谢你了。”

　　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十多分钟后我跟着小女孩走到了一幢小洋楼前，小女孩一指大门，说：“她们都在里面了。”转身离开了。

　　我犹豫了，一下子不知道见到她两我该说什么。最后，我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敲了半天，门才打开，一个瘦小的妇人，两眼不客气的从上到下滴溜滴溜的审视了我一番，声音暗哑的问：“你找谁？”

　　我紧紧喉咙说：“青青、双双。”

　　她翻个白眼，转身仰头不耐烦的喊了一句，确定有这两个女孩在着，她这才一让身子，扭头走开了，一指二楼：“在二楼。”

　　我说：“谢谢。”

　　楼里，十多岁的小女孩小男孩一伙一伙的，二楼的最后一间屋里，我找到了她们，看到我，她两一阵局促，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眼光更是看得她们心慌，很明显，这里不适合谈话，我说：“下去说说话吧！”

　　我领着她两穿过嘈杂的楼，出来到墙外，几天不见，她两的穿着大为改变了。

　　看我在注视她们，她们不安的低下了头。

　　我问她两：“你们来打工，累吗？辛苦吧？”

　　她两一愣，吃惊的抬头看着我，眼神又慌乱的看向了别处，双双说了：“不累，老师。”

　　“工资一个月多少？能吃好睡好吗？”我接着问。

　　“两百一个月，包吃包住，”青青回答。

　　“你们要就这样打工了？”我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你们还小，好好学习，以后打工的机会会很多，但是错过了学习的时间，以后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跟我回学校吧？”

　　她两对视了一眼，不吭声了！

　　我深呼吸后，耐心的说：“也许，你们觉得两百元不算低了，但是，打工能打一辈子吗？要趁年轻多学点知识才是。”

　　小双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我，说：“段老师，谢谢你对我好，但是我不会跟你回去了，对不起！”

　　我的心一凉，看着她那悲伤而倔强的小脸，终是不忍责备，温言问她：“能告诉段老师为什么吗？”

　　只见双双一侧身，面对着墙，小声说：“老师，我爸爸抽四号被抓了，他也从来不管家。妈妈一气之下扔下我和妹妹跑了……年迈的奶奶把我们领回家。但是，我和妹妹只能有一个读书……妹妹更小……”

    “所以，老师，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了！”双双的声音颤抖了，我的心也是一颤，不能再平静着。

　　我强忍住心里翻滚的悲凉，转身看着青青问：“那么，青青你呢？是什么原因？”

　　青青很淡定的对我说：“老师，我妈妈说，给我读书不如让我出来挣钱，妈妈没钱供我读书。”我愕然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两，我知道她们不会再回教室了。

　　我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能说：“好，那我走了！”

　　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脚步，我转身回到她两身边，抬眼看着她两，一手握住一个孩子，对她们说：“我知道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两点，一是社会是复杂的，小女孩要学会保护自己，你两要互相照顾，二是记住，你们打工的目的是有朝一日可以不再打工，也能好好的生活。”紧紧的握了她们一下，我没敢回头的转身走了。

      夜风应该不算凉吧？只是我的心却失落在了寻找她们、失去她们的这个街头，这个街头，很凉很冷……

    感悟：其实，残酷的社会现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冷漠的亲情，无情的抛弃。老师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呵护那些被伤透、心已冰冷的孩子？因为，除了坚强，无人替她们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