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故事」河豚宴·除奸记
民国年间,扬州城以河豚宴闻名遐迩。
行规森严:每道河豚菜上桌,须由主厨亲尝首箸,半个时辰无恙,客人才可动筷;若是一整席河豚宴,主厨更需逐一试遍。
城中“醉仙楼”有位名厨,姓江,人称“江一刀”,烹制河豚的手艺冠绝一方。
这日,扬州豪绅贾道仁遣人来请,欲在寿诞之日设河豚宴待客。
这贾道仁乃臭名昭著的大汉奸,日寇占扬州时,他助纣为虐;抗战胜利,又摇身一变成了“曲线救国”的功臣。
百姓对其恨之入骨。
江一刀接到请柬,心绪翻腾:拒之,恐招祸端;应之,又实在不甘为虎作伥!他在灶房枯坐一宿。
翌日清晨,江一刀唤来两个徒弟——阿诚(为人忠厚)和阿明(机敏伶俐)。
他长叹道:“此番赴贾府掌勺,恐是凶多吉少。若真出了岔子,为师这条命也就罢了,只忧心你二人年纪尚轻。”
所谓“岔子”,便是河豚剧毒未净,而试毒者首当其冲。
阿诚急道:“师父放心!我们定备好解毒水,若有万一,立刻给您灌下!”
江一刀苦笑摇头:“河豚之毒,天下无解。那‘解毒水’不过是催吐泻药,毒若入血,灌之何益?那是为客人备的,他们晚食半个时辰,毒素未深,或可催吐保命。”
阿诚闻言愣住。阿明却愤然道:“师父!您真要为那汉奸赌命?不如我们远走他乡!”
江一刀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若真中毒,倒有一秘法或可救命!”
二徒惊疑:“世上竟有解河豚毒的秘方?”
江一刀声音压得更低:“你二人速雇一辆黄包车候着。若见为师有恙,即刻抬我奔往运河与长江交汇口,取那刚入江的河水灌服!若能呛得我呕吐,便是生机!”
阿诚老实,连连点头。
阿明心思活络,追问:“师父,这听着也是催吐之法。何不事先取好江水备用?”
江一刀赞许一笑:“问得好!关键在于水质!江河交汇之处,阴阳相济,聚天地灵气,唯此‘活水’方有奇效。隔夜之水,灵气尽失,无用!”
二徒似懂非懂,依言准备。
贾府寿宴当日,高朋满座。贾道仁端坐主位,一副得意忘形之态。
后厨之中,江一刀带着阿诚、阿明,手起刀落,剔毒、放血、去脏、切片、烹制……动作行云流水。
一个时辰后,香气四溢的河豚宴摆满席面,宾客食指大动。
贾道仁狡黠一笑,对江一刀道:“江师傅辛苦,老规矩……”
“我来试!” 江一刀神色自若,先饮一勺汤,再逐一夹起每道菜肴,细细品尝……
贾府众人眼巴巴瞧着,只等时辰。贾道仁更是紧盯:“莫急,且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倏忽而过,江一刀安然无恙。贾道仁这才放心招呼宾客开席。众人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大快朵颐。
正当宴酣之际,忽听一声惊呼:“不好!”
正是阿诚、阿明所发!只见江一刀面色骤然惨白,四肢瘫软,口齿不清——正是河豚中毒之兆!
门外黄包车早已备好,二人背起师父便向门口狂奔!
贾道仁一见主厨中毒,魂飞魄散,顿觉自己腹中也隐隐不适,失声尖叫:“快!快拿解毒水来!” 他抢过瓶子,仰头猛灌。
席间顿时大乱!众人唯恐中毒,争抢“解毒水”,你推我搡,瓶中药水瞬间见底。
然而为时已晚!片刻之后,贾府上下,自贾道仁始,个个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神志不清,转眼间阖府毙命!
贾道仁死状尤惨,污秽满身。
扬州百姓闻讯,无不拍手称快:“汉奸食毒,天理昭彰!只可惜了江师傅一条好汉!”
再说阿诚、阿明,拉着黄包车一路狂奔向江口。
半道上,阿明忽觉异样——师父虽“昏迷”,嘴角却似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告知阿诚,反被斥责胡思乱想。再看时,那笑意已无影踪。
二人不敢耽搁,奋力疾驰。
不知跑了多久,终至运河入江口。
二徒抬下师父,急取那滚滚汇入长江的河水灌服。
刚灌几口,阿明又见师父嘴角上扬,这次连阿诚也瞧见了!
“师父有救?” 二人灌得更急。
“咳咳咳……别灌了!再灌真要呛死了!” 江一刀猛地坐起,连连咳嗽。
阿诚大喜:“秘法果然灵验!” 江一刀压低声音:“我根本未中毒!快走!”
原来江边早备好一条乌篷船,细软俱全,正是逃亡之用。
二徒惊愕万分:若宴无毒,贾府众人如何毙命?
江一刀催促上船:“速离此地!船上细说!”
乌篷船顺流而下。
阿诚急问:“师父,您是如何让那汉奸中毒的?”
江一刀微微一笑:“想想看,什么东西他们吃了,而我未食?”
阿明脑中电光石火,脱口而出:“是解毒水!他们见您‘中毒’,抢着喝光了解毒水!”
江一刀拍着徒弟肩膀笑道:“正是!那‘解毒水’里,我早已混入了剧毒的河豚血!我佯装毒发,贾府众人惊慌失措,以为宴中有毒,争饮‘解药’,实则是饮鸩止渴,自取灭亡!我们方能金蝉脱壳。”
阿诚又问:“那江水解毒的秘法……”
江一刀朗声笑道:“自然是假的!只因你二人年少,尤其阿诚忠厚,若知实情,神色恐难瞒过那老狐狸贾道仁。你们情急落泪,悲切真切,才让他深信不疑,抢着喝下那致命‘解药’!此事无人知晓,我们至此远遁!”
江一刀师徒三人,自此隐姓埋名。
然而扬州城中,每逢有人品尝河豚,总会谈起那位借一席河豚宴,智除大汉奸的传奇名厨——江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