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真正的活死人

提到精神病院或精神病患者，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排斥，不同于其他患者，他们仿佛无药可救，唯有死亡是唯一解脱。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精神病院，接待我的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大夫，从医三年，见过大大小小的病例。

以下是我与他的交谈

医：前两天就知道你要来，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倒不是因为隐私，时间太短你也只能看到表面，如果用来写作会显得太不客观。我建议你还是去看一下精神科的相关书籍比较好。

八：确实，不过能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氛也挺好的。

医：刚刚你看到的那些，有什么感触吗？

八：有点喘不过气，我抽根烟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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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老兄从业多久了？

医：嗯……三年了吧，看过的患者记不清多少。

八：这行业应该算高危了吧？

医：对，我们医院从上到下，不管是大夫还是护士都挨过打。这么说吧，一米八的身高，身材很壮，出去巡夜回来一身伤。

八：那你们就不怕吗？

医：只要适当吃药控制，问题不会很大。

八：那你们的工资应该比普通医院高吧。

医：都差不多，有时候会更低。不会有人为了高薪来做这份工作的，为了钱来的基本都跑了。

八：那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份职业呢？

医：和你一样，好奇精神病院里有什么，也喜欢心理学和神经科，所以就来了。

八：后悔吗？

突然，他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说，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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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有假的患者吗？

医：没有，起码我们这里没有，那些装疯卖傻的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躲不过去的。

八：就没有技术很高的吗？

医：你要知道如果这个人真的病了，他的思维会和常人不同。你见过有夏天戴棉帽子的吗？

八：什么意思？

医：在他的思维里，夏天戴个棉帽子就是对的，我们认为这是错的。他觉得对就会去做，那这就很明显了。说不定他认为我们不戴棉帽子是错的呢。

八：呃……（一时语塞后）有最残忍的患者吗？

医：有啊，要么把自己家满门抄斩，要么把别人家满门抄斩。

八：为什么这么做？

医：他们都有妄想症，觉得有人要杀他们全家，倒不如自己动手杀了他们，让自己的痛苦小一些。或者直接动手杀了对方一家。

八：能说说你见过最可怜的患者吗？

医：最可怜……他们都很可怜，他们的思维不受控制，从而去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来到这里就意味着终生贴上标签，就算你康复了也不愿意有人和你交流，出院以后别人都知道你是个神经病，谁敢让你工作，走大街上要是别人喊一句“这人是神经病”，谁敢靠近你呢？其实说白了，进了这个门，从今往后就他一个人。其实他们真的很可怜。

八：这里时间最长的患者能到多久？

医：有三十多年的，基本靠村里养活。

八：那一辈子就在这里了吧？

医：不然呢？他能去哪呢？家没了，人没了，朋友更不用提了。四海为家又不安全，没人给他吃药，在医院是他唯一的归宿。

八：政府不会管吗？

医：政府？怎么管，不可能的。

八：康复率怎么样？

医：官方给的是50%，实际并没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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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他沟通之前，正巧赶上患者吃药，屋里坐着有几十人，从看起来二十岁的孩子到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吃药，那些药吃完据说会让人变“傻”。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眼泪汪汪的走过来，求大夫别让他出院，理由是回去会遭受家暴。也有在碎碎念道，说好的是来做客，为什么要给我们吃药，我们没病。也有一言不发坐在座位上直勾勾的看着桌子的，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我亲眼看着他们吃下了药物，但并不知道吃完药效如何，也不清楚他们何时才能出院，与他们四目相对时，眼神空洞的面庞不带有一丝感情。

临走时，医生告诉我，“我很佩服你敢来，毕竟你是一个外家人，来这里做了解是需要勇气的。其实现在大多数人都有心理疾病，但就看你是否能自控。我们不同于心理医生，抑郁症，自闭症只是精神病的凤毛麟角，随着社会发展，压力越来越大，病情也会变化无常。精神病医院本身就是神秘的，神秘之处不在于保密工作做的有多好，只因外人也不愿去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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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无任何拍摄与录音，因为我尊重医院的意愿，也尊重那份神秘，也感谢医生的大力支持。

记于中国某地某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