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做
01.
夜里起了风,阿原家的灯笼随风摇曳,隐隐绰绰。
“打仗了。”阿原说。
“是啊,明天我就要回部队去了。”
“这么急吗?”友子道。
“没办法,上面的意思。”
“那下次喝酒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来,先干了这杯。”阿原感叹。
“阿原,友子,这么晚来登门,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帮忙,请务必答应我。”
“我们能办到一定答应你。”阿原说。
“这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请你们帮我照顾阿兰和小野。”
“这是哪里的话,以我们的交情,你不说我跟友子也会办到的,请你放心。”阿原说着,一旁友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倒是你,可要小心点,情况不对就开溜,保命要紧,你可是有妻儿的人。”阿原缓一缓,又接着说:“真搞不懂,打什么仗呢,来我店里坐下喝杯酒,好好谈谈多好不是?”
“那些政客要是像阿原一样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阿兰和小野就真的麻烦你们了。”
“行了行了,磨磨蹭蹭的,赶紧把这杯酒喝了,今晚要喝个痛快。”
02.
阿部走后,两家日子也算安稳。一开始还能收到阿部隔三差五寄回来的家书,上月便没了音讯。
”这是二位的烧酒,请慢用。”阿原送上。
“嗯,放这吧。”
“我听说那些诺比人不堪一击,战线已经推到他们境内300公里了。”
“不对,是350公里,我昨晚才看的电报,准没错。”
“不可能,我的消息是从朝闻日报的记者那得到的,是第一手信息。”
“哼,朝闻日报的也能算一手?我家的猪消息都比他们灵通。”
……
阿原的小店里,人们总乐于谈论这场战争,个个斗志昂扬,每个男人都能说上几句。
阿原也一旁听着,按捺不住插了一句,“两位,那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这不好说,那些诺比人先入侵我们,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可不知道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不不,我觉得一个月内这些野蛮的杂碎就会投降,按照现在的攻势,很快就可以打到他们首都。”
“不可能……”
又是一番争论,阿原听得云里雾里,也就作罢。
夜深的时候,空空的店里来了一陌生客人,看模样打扮是外地人,或许可以问点什么。
阿原凑上去攀谈,“您是北方来的吧?”
“对。”客人没有抬头。
“您有听过112旅吗?”阿原说。
客人简短地回答:“不知道。”把头埋得更低。
有点奇怪。这时阿原凑近定眼看,才发现这张被宽帽檐遮盖的脸,满是凝固的血渍和尘土。阿原心里为之一颤,问:“是不是已经打完仗了?”
沉默,客人抢身窜地夺门而去,阿原一把擒住了袖子:“我不会说出去的。”
客人回头瞪着阿原,眼里透着一股迷雾,道不清是什么。
“我只想打听点消息。”阿原急了,压低了声:“我有个好朋友,上月没了消息,他在112旅的2……”
“112旅已经没了。”
“可日报上不是这么说的,早上我还……”
“假的,这里也快不安全了。”
阿原的手开始发颤,客人打量着阿原,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天还没亮,阿原赶到阿部家中。
“阿原怎么这么早,友子呢?”
“阿兰,快收拾东西,带上小野跟我们走。”
“去哪里?”
“去山里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我遇到一个军人,说这里也快不安全了。”
“那阿部呢?他回来了吗?”
“军人说阿部的部队正在转移,也许过些天就又消息了。”
“那他回来了怎么办?他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我已经准备了一封信放在这里,到时候他看到就会去找我们。”
“阿部,我是阿原。
昨晚一个军人说112旅已经没了,相信你有听我的话,已经逃了出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和友子决定带阿兰和小野一起离开。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会去章风山的那间老屋,前年我和你一起去过的。希望能在那里与你会合。保重。”
03.
两天一夜后,章风山的老屋时隔又迎来了人烟。
“阿原叔叔,我们来这里干嘛?”
“我们来这里玩呀,这里比家里有意思多了。”
“真的么?是什么呀?”
“先不告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妈妈,妈妈,我跟阿原叔叔去玩咯。”
阿原抱起小野,往树林里走去,一会就没了影子。
“友子,我还是放心不下阿部。”阿兰说。
“阿部不会有事的,阿原也留了信,看到就会来找我们的。”
“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说,阿兰,你身边还有小野,要振作点。况且阿部只是没消息,不代表什么。”
兜转盘错一段路,阿原带着小野坐上一块巨石,视野极好。
“哇,这水好清,为什么是蓝色的?阿原叔叔。”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的神仙画画的时候,不小心让一滴蓝颜料掉到池里,最后就变成这个颜色了,好看吗?”
“好看!还有这些树,好高好高。快看!阿原叔叔,还有松鼠!”
“小野,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像兔子!”
日子过得又快又慢,秋后的一个深夜。忽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屋内所有人。
“是不是阿部来了?”阿兰期待着对阿原说。
阿原没来不及开门,门就被砸开了,四个人被捆着拉到屋外空地上。
整齐的小队里,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手上拿出一张纸,用拗口的克尔话问:“你叫阿原?”
得到阿原肯定的回答后,又接连确认了其他人的身份,转身示意小队的士兵。
若干个士兵靠前,将步枪上膛,瞄准了被捆的人。
阿原绝望地吼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杀我们?!”
“因为你们是克尔人。克尔人先野蛮地入侵我们,又残杀我们的人民。你们这些克尔人通通都该死。”
数声枪响后,章风山的夜,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