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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人家

2021-07-25  本文已影响0人  作家無去

山里的白天没有尽头,也没有开始似的,就这样来了。对着空山说话,你会听见另一个你在回答。

一位年轻母亲正在大声呵斥她四岁多的小儿,声音惊了黎明中的山鸟。鸟雀从昨夜栖止的树梢间呼朋引伴飞到悬崖下面的绿叶丛中去了。在它们振翅齐飞的空当,人也从清梦中苏醒。

或许是豫北海拔最高之地了,虽是夏,不比城中,人烟稀少的山间仍笼罩于丝丝微凉之中。

这是一个决然闲静的清晨,一如万丈深渊之下平静无波的湖面,是翡冷翠的颜色,清冷、孤独。

稀薄山间晨风,在毫无遮挡的日光下穿过葱郁绿海起伏而来。农家新妇煮好早餐,山野小菜下玉米粥,小菜爽口开胃。顺口夸赞小菜不错,农家男主走到餐桌前,说喜欢吃临走时给带上一些。

男主人是个近花甲的老头儿,背微前屈着,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放在他凸出的背脊处,脸上浮着浅淡笑意。

如此纯粹只在多年前城里亲友访问外公时,外婆小心翼翼为他们打包上一些新榨的麻油,或是刚从一方菜地里采摘来的瓜果时,曾看见过。外婆局促地立在一侧,遥遥地招手送别,那双颤颤巍巍的手指上裂开的口子熠熠地裂着,像永远张望等待的眼睛似的。

同样是带些土地的羞涩,和眼前男主人的腼腆一并拼在我眼前,长年累月在山间凿石、刨土、砌垒、耕作累积下的属于土地的本真,在擦身而过众人身上已许久不曾见过。

崖上人家原始古朴的石头民居就隐藏在太行山脉最独特的凤凰古寨了。作为一个行走人生客旅的人来说,似乎总要为着一些在人世的职责,那么,建一所冬暖夏凉的房子——尽管不算太大,这大概是山里人家无遗无憾尽力在生命完毕之前所要完成的使命吧?

老树、古寨、石墙、石街、石房子,青色、红色的石头,泥了一层水泥沙土来衔接,像是修补有裂纹的瓮缸上焗的工艺,一个个纹路衔接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多边形,像无数个分子组成的序列,看似凌乱实则有序地码放着。

餐后到屋后山上闲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凭临高处,千古佳句脑海中清晰闪现。曲折盘山公路在低低的脚下,一圈圈缠绕交错着,光影下,仿佛给山天然织就一条银白的哈达,一圈圈把地陷四围的山山脉脉起起伏伏联谊在一道了。

悬崖之下可看一池清湖,像极了一眼碧绿碧绿的琥珀。造物在山间留下印痕,一层层压积成的陡崖是它的实验品,玻璃压片不知存放了多少神秘标本。乌鸦在蓝色苍穹下穿梭而过,叫声孤单,紧接着是群鸦齐鸣,飞过。

坐下崖边,抬头看流云。云在山尖之间流连徘徊,我做了一个长梦,梦里是一江水,不知怎地,水化成了天上的河,在山头上来来回回激荡着。烟尘逐浪似的,散开,归来,复又散开,没有岸,亦无尽无边。

聊起山中饮食,被告知所以一切均为自然种养,自己吃,吃不完的卖出一些。热忱请去看蜜蜂,移开压在蜂箱上的石板,打开木制盖子,一格格抽出木框,蜂窝围着框架牢固搭建其上,密密麻麻的蜜蜂忙碌着。有的孔洞已经采满了蜜,充斥着黄色的蜜浆,有的则还蒙着一层白色的阴翳,是还未出生的幼蜂。

小时候因捅过马蜂窝被蛰得手肿脸肿,不敢靠近,似乎只要动一下,蜜蜂就能闻到破坏它们辛勤劳作的野心,要将我就地正法了一样。

“这是野蜂,已经喂熟了。”他小心又拿起另一面结满蜜蜂的木框边指给我看,边介绍,“肚子是花的,是野蜂,不是黄蜂。”

他说,只要轻轻的,这些野蜂不随意去触碰,一般不会攻击人,等采满了这一格再换下来,它们会一直工作到花儿都谢了的时候。那时,有很多养蜂人,到了蜜蜂无花可采的季节,会采购白砂糖供养蜜蜂,这崖上人家不是大规模采蜜,因此也全无喂食白糖的必要。就把它们自己采的蜜给它们吃以便熬过一个冬天。

自己供养自己,自己享用自己的贡献,好比自己走自己选择的路,心甘情愿。听闻有一种昆虫,在生下儿女之后,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食粮,来供养幼年儿女直至成年。这样喂养的生命景观,到底向我展示着一种什么样的生命意义呢?

搂着一只乖巧的白色小猫,在摇椅上晒太阳。

猫的女主人轻轻走到我身边,我示意她把另一只猫也放在我怀里。她说,两只猫相处得不怎么如意,在一起就要打架。

猫也许天性具备老虎的傲娇,一山不容二虎,因而容不得同享来自主客的雨露恩泽吧。昨夜一只猫在一面被岁月磨蚀了的大磨盘上顾自戏耍,宁愿独自沉醉,却不要腐折了自己的骄傲,不正是回归原乡的人们努力寻找的吗?

油松、山楂、野杏、核桃、刺槐、艾蒿、紫云英、酢浆草等各种树木花草葳葳蕤蕤,香气混杂着苦气,一如人不安定的神思,在壁立千仞间来回游荡着。

对空山幽兰远远呼唤,山谷中传来嘹亮回声---万丈红尘之外的心之初的跫音,愿您也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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