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乡愁里的青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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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乡,每一家的房前屋后,或者院子里都会有几棵树,最多的是各种果树。
在数不清的树木中,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老屋门前一棵青桐树。一般的树木,树皮常年粗糙枯槁,给人沧桑之感,而青桐树的树皮颜色与叶子一致,一年里大部分时候都是青绿色的,细滑清润,富有生命气息。而且青桐树的叶子也比较宽大,如同一只只张开的大手,看起来就能给人以踏实温厚的感觉。“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我见到的树木中,也只有青桐才有这样的美。村里少有青桐树,印象中,就只有我家门前这一棵,所以它在我眼中显得尤为独特。
这棵青桐树离屋檐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自我有记忆起,它笔直青绿的树干就已有碗口粗细,它枝繁叶茂,如同一把巨伞,佑护着老屋。
春暖花开的季节,便总有各种鸟儿栖身于房前屋后的树上,而这棵高大的青桐树,更是受到鸟儿的青睐。鸟儿们衔着树枝依依地飞过我们的头顶,在高高的树枝上筑巢。
每天清晨,总有几只灰喜鹊歇在离窗户最近的青桐树枝上,一边大声聒噪,一边探头探脑地朝屋里望。及至人走近,它们扑棱着翅膀迅速地飞入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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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青桐树已是亭亭如盖。繁茂的枝叶为鸟儿提供了极佳的藏身之所,时时闻得婉转美妙的啼鸣,却难觅其娇俏的身影。
有了这棵青桐树,即使在酷热的盛夏,老屋的门前也总是一片清凉。夏季的夜晚,左邻右舍的人们都爱到我家门前的这棵青桐树下乘凉。几张竹床,几把靠椅,围在青桐树下,人们便开始了闲谈。小孩子们拿团扇追赶着萤火虫,小心地将它们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晚上放在枕边,一闪一闪的,如梦如幻。
让人怀念的,还有青桐叶的淡淡清香。记忆中,每年端午节,母亲都要蒸几笼馒头。准备好蒸笼和面之后,母亲总会让我拿起长长的竹竿,打下几片青桐树叶子。母亲将青桐树叶清洗干净,铺在蒸笼里,再将刚捏好的面团放在上面,然后放在柴火灶的大锅上开始蒸。蒸好之后的馒头,温软微甜,馒头的底面印上了青桐树叶的细细纹路。
落叶纷飞的秋季,青桐树上的果荚炸裂开来,如同一只小船,更像一只小勺子,家乡土话叫做“瓢儿”。瓢儿的边沿上坐满如黄豆般大小的圆形小果,叫做“瓢儿果”。瓢儿果成熟时变为黑色,咬破,则会流出乳白色的浆汁。小孩子们时常在树下捡起掉落的瓢儿,一颗颗地收集起瓢儿果,让母亲在锅里炒一炒,热乎乎地,带着微微的焦黑与糊味,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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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老家的大部分青壮年都已背井离乡,散落于各个城市,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游子归来。他乡的城市里,有高楼大厦,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简陋老屋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其乐融融。他乡的城市里,美味层出不穷,但是,那种带着青桐叶香味的馒头,只能出现在思乡的梦中。他乡的城市里,屋前屋后,也是高楼,再也没有青桐树下的绿荫。
我家搬离也有十多年了,其间回老家的次数很少,每次回去,总有恍如隔世之感。好多老屋已不复存在,地基上出现了新盖的楼房,也有些老屋因为主人的多年不归而破败不堪,甚至已经倒塌,只剩下断壁残桓。那些似乎总是有着讲不完的故事的老人们也一个个地离开。儿时的玩伴在村口相遇,各自脸上已染了岁月的风霜。
两年前过年回家,我家的老屋已经倒塌了一半,门前半人高的荒草肆虐地蔓延,淹没了门槛。而那棵青桐树不知何时已经被锯掉了,只留下一个画满年轮的树桩,被掩埋在荒草间,孤独地领受着时光流逝,世事变迁的苍凉。
在他乡定居多年,时常因为一草一木,或者仅有的一点似曾相识而思念起故乡。每当想起故乡,老屋依旧是儿时印象中的模样,那棵青桐树依然葱郁挺拔,而那些旧时光里的温暖画面,恍然如在眼前。
故乡的那棵青桐树,已然长在了我乡愁的深处,在我无数的思乡梦中,它依然挺立,等候我的归去。